那就是朱蒂斯。她的力量就在口袋里。只要稍许一点儿,她就可以彻底否定他。杀了罗斯福可以让她更强大吗?除了罗斯福自己,恐怕无人能解答这个问题。朱蒂斯的思绪穿过了小屋昏暗的窗户,来到了老人的床边。她盯着他睁开的眼睛问:我,是比你强大吗?不,他答道,谋杀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夺走一个生命并不等同于生命本身。你错了,她反驳说。他诡秘地摇摇手:你是不是觉得,即使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也杀不了你?我当然可以杀了你。可是亲爱的,权力不是杀戮。事实上,它根本不需要杀戮,却依然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现在还是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我很累想休息。朱蒂斯想象着自己伸手合上总统的双眼,让他继续睡觉。她站在沙沙作响的松树下,看着远方的树林,真希望一切问题都已解决,自己可随风而去,回到自己遥远的家中。
在过去的两天里,她仔细研究了小白宫周围特工处岗亭的布局,并绘制了海军陆战队分遣队在周边巡逻的路线图。她清楚深山里的每一条小路及其指向。此外,她每餐都会溜进厨房打下手,直到厨师戴西?伯纳对此习以为常。她也观察过总统和两个表姐以及卢兹福特夫人的闲谈。她们在阳台上,要不帮他贴印花,要不打毛线,再不就是抽烟,而罗斯福则晒着太阳读他的邮件。肖马托夫夫人有时会支起画架,一边眯着眼看罗斯福一边慢慢挥动画笔。但罗斯福很少能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罗宾斯先生让老人披着蓝色的海军斗篷,握着一卷纸照相,可总统却不能一直保持微笑,除非看到卢兹福特夫人走到画架旁观看才会绽放笑容。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他似乎胖了一点儿,气色也好了一点儿,就像卢兹福特夫人所说的那样恢复了“活力”。今天下午他和两个表姐去松树岭的最高点野餐,把灰白的脸颊给晒黑了……朱蒂斯今晚就能杀了他。她可以下完毒后逃进树林,像个受了惊吓的害羞的小姑娘那样,边跑边喊“总统死啦!”因为罗斯福死后必然带来一连串的忙乱,没人会有工夫儿去追一个吓坏了的女佣。
朱蒂斯顺着主路方向的斜坡望去,看到门口有一辆小汽车正等着海军陆战队的人打开门栅。进来后,它顺着碎石子车道一路开到屋前。司机是一位名叫瑞利的特工,长相粗犷,下车后过来开了后门。下了车直接进屋的一定就是摩根索部长了。他来得实在是早了点儿。
朱蒂斯原地没动。那个特工司机又把车开向大门,经过她时停住了。瑞利走下车来,让引擎空转着,问了一句:“是狄塞尔维吗?”
朱蒂斯低下头答道:“是的,先生。”
特工停在几步开外,“狄塞尔维什么来着?”
“夏尔伯纳。”
瑞利歪着头想了想:“你不会也是法国人吧?像安娜特一样?”
“不是,先生。我是新奥尔良克里奥尔人。”
“嗯。你的家人还在那儿?”
“是的,先生。”
“抬起头来,小姑娘。”
朱蒂斯抬起眼睛,抿着嘴做出一副胆小的样子,好让脸部轻微变形。瑞利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
这时候,两位表姐从她身后的小屋里走出来,路过时跟瑞利问了好。其中一个让狄塞尔维告诉卢兹福特夫人她们先过去等晚饭了。
瑞利看着她们走下山,“狄塞尔维,我觉得我们最好坐下来谈谈。我们还没能有机会了解你。就是几个问题,例行公事。明白吗?”
“明白,先生。不过我现在得先走了,我得去告诉夫人,然后去厨房帮忙。我要工作。”
“那就明天吧。”
朱蒂斯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向汽车走去。等他走远,她跑向小屋去把表姐们的话转告给卢兹福特夫人。
不可能了,特工瑞利。朱蒂斯听着日落前山谷里的微风吹拂着新生的树叶,心想:根本没有明天。
还没到门口,卢兹福特夫人自己出来了。深蓝的衣裙映着她雪白的肌肤,更突出了珍珠的白亮耀眼。她的脸颊红红的,很显眼,看起来精神饱满。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朱蒂斯身边。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期待我们和摩根索部长的晚餐。你说呢,狄塞尔维?”
朱蒂斯一时没接上来,心里盘算着到底该说什么。卢兹福特夫人等了片刻就走开了,一只手轻轻推了推朱蒂斯的后背让她跟上。朱蒂斯走在后面,保持着主仆的距离。
来到前门,卢兹福特夫人掀开了帘子。那只小黑狗窜上来扑她的脚踝。朱蒂斯跟着进去,轻轻掩上门。客厅里,摩根索先生起身迎接卢兹福特夫人的到来,两位表姐都坐着没动。亚瑟把总统从卧室推进客厅。罗斯福穿着深蓝色西装和打了浆的衬衫,人愈发显得消瘦了。
看到卢兹福特夫人,他松弛的面部猛然一亮。她也停了下来,用手攥住胸前的珍珠。回过头,她悄声对朱蒂斯说:“强大的女孩也可以改变她的想法,不是吗?”
去厨房前,朱蒂斯碰了碰卢兹福特夫人的胳膊,凑上去小声说:“有时候是的。”
4月12日
南卡罗来纳州,艾肯
莱梅克沿着艾肯市的主干道——劳伦斯大街慢慢地开着。整个镇子都已苏醒,到处是散步的人、汽车,林荫道和绿化分隔带上还有人骑着马轻松从容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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