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叫声,贴身男仆亚瑟冲出了卧室,厨师邦妮和另一个男仆乔也从厨房赶过来。六个人很快在罗斯福面前围成一圈。萨克雷连珠炮似的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露西举着一块蘸过樟脑的手绢,在罗斯福鼻子底下摇来摇去,想把他唤醒,但根本不管用。亚瑟和乔决定采取行动,合手把总统抬出椅子。德拉罗表姐托着他的双脚。罗斯福完全耷拉在他们的手臂上,呼吸急促。披在他身上的羊毛斗篷此时看起来像裹尸布一样。众人把总统抬过来时,朱蒂斯看到他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卢兹福特夫人、萨克雷,还有厨师站在一边,嘴大大地张着,能搁下一只拳头。肖马托夫夫人看不下去了,跑出屋子,对着外面的特工大喊:“快叫医生!”屋里,萨克雷终于控制住自己,一个箭步走到电话前,接通了温泉镇的接线员:“立即派一个医生到这儿来,快!”卢兹福特夫人还呆呆地看着总统卧室的门口,攥着手,面色苍白。
肖马托夫夫人又急急地回到小别墅取她的画架和颜料。她收得很匆忙,把没画好的画儿随便一卷夹在胳膊底下。看到卢兹福特夫人还站着不动,她又发话了,“露西!露西,我们必须离开,马上!”
卢兹福特夫人仿佛没有听见,“什么?”
“我们得离开!我马上给宾馆打电话找罗宾斯。把你的东西都收好!”
卢兹福特夫人还痴痴地盯着那堵墙——罗斯福正躺在里面。亚瑟、乔,还有德拉罗表姐都和他在一起。他们也是爱他的。卢兹福特夫人不知不觉地向卧室走去。
朱蒂斯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拦住了这个女人。卢兹福特夫人眼睛盯着门那边,还想往前走。朱蒂斯的手握紧了,“卢兹福特夫人,不要。”
听到她的话,这个女人这才缓过神来,“你说什么?”
“你应该听你朋友的话,你必须消失。”朱蒂斯的话里不再带任何黑人口音,也不再有任何顺从之意。她又一次握紧了卢兹福特夫人的胳膊,然后松开,重复了一遍,“消失。”
卢兹福特夫人看着她,眼睛里写着同样的哀怨与无奈,就和总统看着那碗下过毒的玉米粥时一样。
肖马托夫夫人抱着她的颜料和画布在门口喊:“狄塞尔维,快过来收拾!”
朱蒂斯走开了。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卢兹福特夫人,她还怔怔地站在那儿,离总统只有咫尺之远。
朱蒂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让肖马托夫夫人先爬上斜坡去客房,然后才离开小白宫。
车道上,一个特工正坐在汽车里对着无线电讲话。朱蒂斯迅速从旁边走过。接着,她把手插进头发里,好使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仓皇而逃。然后她一路经过客房、上山钻进树林,一路尖叫:“总统死啦!总统死啦!”
莱梅克在一辆深色的联邦政府车后面停下了。刚往白色的小别墅那儿迈了一步,他就知道出事了。
一个女人正从一幢小一点儿的客房里出来,一步一步往山下走。从两只挥来挥去的胳膊可以看出她很烦躁。她身后停着一辆凯迪拉克,后备箱大开着。她似乎在催促另一个正往斜坡上走的女人。莱梅克认出来:露西?卢兹福特。她走得很慢,仿佛被吓着了。那个狂躁的女人双手抓住露西,狠命摇了摇,然后便一头往小白宫的前门那儿走去。莱梅克把手伸向衣服里掏枪,但刚碰到又缩回来了——在这个地方,一个人也不认识,显然不适合举着武器到处跑。于是他一路小跑,抢在那个女人先赶到门前。
他猛地掀开门帘。越过门槛是一间带壁炉的大屋子,餐桌上摆着午饭,其他的桌子上是文件,其中不少散落在地。两个女人站在屋里咬着手指发愣。
他急吼吼地问道:“总统在哪儿?”
其中矮一点儿、邋遢一点儿的那个把手从嘴边拿开,无声地指了指。莱梅克旋即冲过去。
他在门口停了下来。床边的三个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他们不认识莱梅克,莱梅克也不认识他们。他看到一个黑人,一个棕色皮肤的人和一个盛装打扮的年纪稍大一点儿的女人。但毫无疑问,他认识躺在床上的那位。
那个黑人正在给弗兰克林?罗斯福脱衣服,他亮闪闪的皮鞋已经被小心地放到了床下,露出穿着袜子的双脚;身上裹着一件漂亮的披风,不过领带和衬衫都被解开了。三人很快不再搭理莱梅克,回头继续照料罗斯福。莱梅克看到他脸色灰白、呼吸费力,便知道他快不行了。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到底是谁?”
莱梅克转过脸去看到一个大块头——就是门口车里的那个特工。
“莱梅克。没时间跟你多说,不过我跟瑞利是一起的。告诉他我在这儿。快过来。”
他把特工推出了总统的卧室。客厅里,刚才跟莱梅克往这里走的那个女人正一把抓起一个画架,手里还抱着几管颜料。
“这位特工,你叫什么?”
“贝尔瑞。”
“好,贝尔瑞,这事儿什么时候发生的?”
“刚刚,大概一分钟以前。”
“有一个跟卢兹福特夫人一起过来的女佣,年轻小姑娘,挺高的,棕色皮肤?”
贝尔瑞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邋遢的女人又从沙发上站起来,抢着说:“狄塞尔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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