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贝丝给他一副“这笔账回家再好好算”的表情,然后便回过头去,抿着嘴直视着前方,嘴角却不住地微微抽动了几下。吉米知道自己只消故作无辜状地问声:“有问题吗?”安娜贝丝的脸就扳不住了——教堂就这点怪,总叫人忍不住想耸肩傻笑;何况吉米向来就会逗女孩儿笑,无论何时何地,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之后却好一会儿不曾转头看着安娜贝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仪式,看着孩子们依次自神甫手中领来那片薄薄的圣饼,两手捧在掌心。他将被手汗微微汗湿了的典礼程序手册卷成筒状,不断轻轻拍打自己的大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娜汀将掌心的圣饼移到舌头上,然后迅速地在胸前画过十字,低下头去。安娜贝丝倾过身来,在他耳畔喃喃耳语道:“我们的小宝贝。天啊,吉米,我们的小宝贝!”
吉米展臂拥她入怀,满心希望时间能就此暂停,像照片,让快门就停在这一刻,无止尽地暂停,管他几小时还是几天,直到他们准备好要走出这一刻为止。他转头在安娜贝丝颊上轻轻一吻,安娜贝丝愈往他怀里缩,两人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定在小女儿身上,他们的小天使。 那个手握武士剑的男人背对州监大沟,单脚站立,用悬空那脚的力道缓缓扭腰转身,长长的剑以某种诡异的角度高举在头顶。西恩、怀迪、索萨与康利悄悄朝他逼近,面面相觑,仿佛在问着:“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啊?”男人继续着扭腰转身的动作,对从草坪另一边朝他围过来的四名大汉浑然不觉。他将长剑高举过头,然后再缓缓降至胸前。西恩等四人离他已经只剩不到二十英尺的距离了,男人却恰恰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好背对着他们;西恩看见康利的右手悄悄往腰间探去,解开枪套的皮扣,然后把手搁在他的克拉克手枪上。 在场面失去控制、什么人动了枪或是那家伙搞起切腹那套之前,西恩抢先清了清喉咙,开口问道:“嗯,先生,先生,对不起,请问一下?”
男人的下巴微微地抬了一下,仿佛是听见了,身子却依然从容地转他的圈。 “先生,我们要麻烦你将你的武器放在草地上。”
男人悬空的一脚终于着了地,缓缓转头望向朝他节节逼近的四名大汉;他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一、二、三、四,四把枪,枪口全朝着他——他手一扭,长剑刷的一声,剑尖对准前方的四人,不知是打算刺过来还是要依言弃械。西恩一时也糊涂了。 康利喝道:“妈的——你是聋了还是怎样?叫你放在地上没听到吗?”
西恩嘘了他一声,同时在男人前方十英尺处停下脚步,脑子里却满是后方六十码处、滴落在慢跑小径上的点点血迹的影像。方才他们四人都看到了那些血迹,也明白它们代表的意思,一抬头却赫然看到“李小龙”在那边舞弄着一把模型飞机那么长的长剑。这家伙看来年纪颇轻,大约二十五岁上下,顶着一头深棕色卷发,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穿着一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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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与灰色运动裤。 他呆立在原地,西恩这会儿已经相当确定他是吓呆了,剑锋会朝向他们只是出于本能,至于身体其他部分则早已被吓得不听大脑使唤了。 “先生,”西恩说道,音量之大也终于唤醒这只可怜的木鸡,让他定睛瞅着西恩,“帮个忙,行吗?把剑放在地上。听我说,你就松开手指,让它掉在地上就可以了。”
“你们他妈的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警察。”怀迪亮出警徽,“这下你相信了吧?听我说,先生,把剑放在地上。”
“啊,好。”男人说完手一松,长剑就这样直直掉落在他脚边的草地上,发出一记闷闷的巨响。 西恩感觉站在自己左侧的康利再度开始往前逼近,眼看就要扑上去了,于是赶忙出手制止他。他锁定男人的目光,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哦,肯特。” “你好,肯特,我是州警队的狄文。我可能要麻烦你再往后退几步,离武器远一点。” “什么武器?”
“就是地上那把剑。麻烦你往后退几步。你姓什么,肯特?”
“布尔。”他说道,然后往后退了几步,两臂平举在胸前,十指全张,仿佛已经确定他们随时都会朝他开枪似的。 西恩嘴角泛开一抹笑意,朝怀迪点点头。“嘿,肯特,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啊?那动作在我看来还挺像芭蕾的。”他耸耸肩,继续说道,“带把剑是有些不配啦,不过……”
肯特怔怔地看着怀迪弯下腰去,用条手帕垫在剑柄上,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地上的武士剑。 “剑道。” “那是什么,肯特?”
“剑道,”肯特说道,“武术的一种。我星期二、四上武馆跟着师父学,每天早上就自己练习。我刚刚就是在练剑。就这样,没什么。”
康利叹了一口气。 索萨看着康利。“妈的,你是在诈唬我吗?”
怀迪将长剑递到西恩面前,要他自己看。长长的剑身让人悉心上过油,白花花亮晶晶的,干净得像是刚刚才打出来的似的。 “你看。”怀迪用刀锋抵住自己掌心,用力一抽。“妈的,我家的汤匙都比这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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