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佛之宴·撤宴_[日]京极夏彦【完结】(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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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就为了这种事……”那名姓青木的年轻刑警说。“就为了这种事,下了催眠……”

  “可以说是如此,也可以说并非如此。不难想像,为了让居民打开沉默的嘴巴,他大概使用了这类技术,不过,真正的问题是事后处理。”

  “事后处理……”有马问道。“……指的是封口吗?”

  “意思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军方及内务省与这件事有关吗?”

  “这件事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知道。只要伪装身分,说是乡土史家或民俗学者前往探访就行了。此外,打听的时候也可以使用催眠术。所以要是什么都没有查到,挥挥手再见就结束了。但是如果查到什么的话……就必须隐瞒曾经进行过调查这件事。”

  “不能泄漏出去吗……?”

  “也有这个考量在吧。万一那里真的有长生不老仙药的线索……那是属于国家的。绝对不能交到企业或是外国手中。不仅如此,这种秘密中的秘密,不能够是由一个人、一个家族独占的传说,而应该是大日本帝国的财产——那个人大概是这么想吧。”

  “找、找到了吗?”

  有马的声音问道。

  “找到了……在村上先生的老家……找到了吧。”黑暗说。

  “我、我家才没有那种东西!”

  贯一朝着黑暗怒吼。

  “我、我家才没有那种荒诞不经的故事!我、我家只是个贫穷的农家,是个平凡无奇的穷人家才没有、才没有那种……”

  “你说的没错。”黑暗说道。“无论继承了多么奇特的传说,或拥有多么特殊的家训,即使不断地维持着外人看起来显然异常的习惯——家庭这种东西,无论是什么样的家庭,都总是平凡无奇的。但是反过来说,也可以说无论再怎么样平凡而且和平的家庭,都一定拥有那类不寻常的部分。当然,若非由第三者来进行观察,它是不会曝露出来的……”

  黑暗暂时停顿。

  “……就如同我方才所说,这件事的事后处理并非封口,而是窜改历史。因为是国家将村上家私人的传说就这样整个掠夺了。所以……”

  “所以?”

  “所以他们……将村上家解体了。”

  “什、什么叫解体?”

  “就是解体啊。”

  “我不懂。”青木刑警的声音响起。“不、不是没收土地、遣散一家这种时代乱错的处置吧?”

  “不是的。不是制度上的家族解体、意识形态上的父权制度破坏这类行为。而是彻头彻尾的家庭崩坏……”

  “所以说我不懂啊!”

  “青木,我刚才也说过了吧?家庭这种东西,其实无论怎么样的家庭都很奇怪,是异常的。但是呢,当家庭还是家庭的时候,那完全不是异常。所以……要破坏是很简单的。首先……导入第三者的观点。光是这样,家庭就会走调了。观察行为会为对象带来变化。这么一来……接下来只要将萌生的差异加以增幅就行了。”

  “将差异增幅……”

  “每个人都有不满,每个人都有自卑之处。爱恨总是表里一体。”

  “这……”

  青木刑警的声音在颤抖,还是聆听的贯一的心在颤抖?

  “没有孩子不恨父母,没有父母不厌烦孩子。但是,也没有孩子不尊敬父母,没有父母不疼爱孩子。人心总是矛盾的。若是无法将这些矛盾的主体不矛盾地统合在一起,个人就无法成立。而无法将这些个人不矛盾地统合起来,家庭也无法成立。统合这些家庭的是共同体,而统合共同体的是国家,这么一想,也可以将国家视为个人的扩大延长吧。但是……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规模一旦扩大,就不可能毫无矛盾地统合在一起。”

  黑暗大概正注视着贯一。

  “国家是概念,对吧?已经与肉体分割开来。非经验性的概念被要求是逻辑性的,它拒绝没有一贯性的统合……”

  这种事与贯一无关。

  “……所以众多学者思索着各种道理,摸索着拥有逻辑整合性的、完美无缺的概念。政治变成了科学。这是无可奈何的。若说这就是现代,或许如此。但是那名男子试图将这个想法应用到个人身上。”

  “我……还是不懂。”

  “这样吗?那个隶属于陆军的人,与着眼徐福的那个人不同,对于物理上、生物学上的不死持有怀疑的见解。他就像我刚才说的,研究着记忆的问题。他将人把矛盾就这样不矛盾地统合起来的特性视为缺陷,而不是一种特性。他认为怀有矛盾的主体是不完全的,主体必须忠实于非经验性的纯粹概念。所以他……进行了那场实验。”

  “实验?”

  “憎恨同时尊敬、厌烦同时疼爱,这是矛盾的。一定有哪一边是假的。”

  “怎、怎么这样?这是不可能的。”

  “不是有性善说吗?也有性恶说。人的本性是善或是恶……这种想法也是根出同源。说起来,善恶这种价值判断不是绝对,所以根本没有性善也没有性恶,议论这种无聊事,毫无建设性可言。视论者的需要,想要把结论带到哪边都行。但是这种时候,如果排除掉这些价值判断会怎么样?逻辑上正不正确,能不能成为绝对的判断基准呢?——那名男子思索着这些事。所以他做了实验,实验一个人的真心究竟是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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