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佛之宴·撤宴_[日]京极夏彦【完结】(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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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呢?」

  中禅寺完全不会引发任何神秘不可思议的现象。

  他只是述说。透过述说,撼动人心,将附在人身上的东西解体。

  中禅寺所拥有的莫大无用的知识,乍看之下彼此无关,然而拼凑组合起来,就会化成大量的语言,而这些语言化为咒文,化为祝词,有时候则化为诅咒,迷惑人、疏远人、激励人、抚慰人……

  驱逐附在人身上的坏东西。

  这是他身为祈祷师的做法。在他编织出来的语言漩涡里,许多人受到幻惑、任其摆布,近乎好笑地被他玩弄在掌中。然后……身心获得净化。

  ——那个时候也是。

  武藏野事件时也是。

  他穿着一身墨黑的简便和服。

  那是他驱魔时的装扮。

  中禅寺在终结混乱的事件时,进行驱魔。他驱逐附在事件关系者身上名为犯罪的妖物。

  而不是解决。

  他的做法对于一般破案所说的揭开隐藏的真相、揪出凶手并没有贡献。但是看样子,它具备使事件本身的特异性失效的功能。该安顿的东西安顿到应有的位置,被事件扭曲的世界暂时被矫正回来,世界被整顿为彻头彻尾的、没有任何不可思议的状态。

  就这样,事件也被解体了。

  「……那……唔,我无从形容起,不过那算是一种讯息操作吧?」

  鸟口问道,多多良「唔唔」地低吟。

  「我啊,觉得是有所谓神秘的领域的。」

  多多良接着说。

  「中禅寺好像完全不这么认为吧?但是和他好好谈过之后,我发现我和他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我是个研究者,而他就像我刚才说的,是实践者。」

  「可以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我研究有关怪异的许多事。所谓怪异就是不了解的东西,但它只是复杂而已,一定有其理由。只要穷究下去,加以爬梳,解明它的详情,几乎所有的怪异都可以拆解为论述。觉得根本没有什么妖怪、诅咒根本不会有效。可是即使如此,我个人还是会保有论述的外侧这样的事物。会留下境界的外侧这种东西。可是——中禅寺就站在境界线上。他的立场是不能谈论不可思议的。」

  「哦,原来如此……」

  中禅寺常说,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不可思议的事。

  起初,鸟口把它当成一种科学信徒的发言。不过那似乎不是立足于近代合理主义的发言。当然,根源似乎也不在中世的黑暗当中。

  没有任何不可思议的事。

  鸟口当然不明白那句话的真意,但是每当听见那句话,他总是会同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不安以及舒适的安心。

  对,不知怎么着,会感到放心。

  另一方面也会感觉到栗然。

  中禅寺说,无论是否不可思议,这个世上只会发生可能发生的事,不会发生不可能发生的事。他说的确实没错。既然已经发生,说它不可能发生,逻辑上是矛盾的,而说那是不能够发生的事,就完全是恣意的解释了。

  那么,确实只能够去接受没有不可思议这件事。

  虽然没办法说得很明白,但鸟口陈述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是否传达出去了,但多多良点了点头。

  「我们不是会怀疑另一边吗?但他有时候反倒像是在怀疑这一边。」

  多多良说道,高声笑了。

  鸟口心想,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不可思议的话……

  换句话说,这是否代表这个世上包括理所当然的事在内,全都是不可思议?全都是不可思议的话。就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了。

  不管怎么样,这与科学或魔法都没有关系。如果怀疑认识现象的主体,完全肯定现象本身,那么谜团和不可思议也全都只是个人认识的问题罢了。制造出谜团的总是人。既然都是人所制造出来的,要消灭谜团也很简单吧。

  这么一想,中禅寺这个人实在相当恐怖。鸟口觉得如果他企图恶意陷害别人,肯定无人能够阻止他的奸计。只要他出手,想要使一个人不幸,简直是易如反掌吧。这样一想,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他并非坏人。

  鸟口认为中禅寺这个人虽然难以应付,但不是一个坏人。不过鸟口会这么想,或许也只是因为他也被中禅寺一流的诡辩给唬住了……

  即使如此,鸟口还是这么认为。

  关于去年的事件,鸟口应该是生涯难忘吧。

  鸟口觉得即使这一切全都是中禅寺的诈术也无所谓。无论凶手就逮还是谜团解开,对于幸存下来的人来说,事件都是难以终结的。而中禅寺使得事件终结了。唯有这一点是确定的。鸟口在武藏野的事件中所感觉到的,多多良会不会也在出羽的事件中感觉到了?鸟口私下这么认定。

  「对了对了,说到即身佛……」

  多多良说。鸟口以为他会谈起出羽的事件,结果不是。

  「我在想,涂佛会不会和即身佛有关呢?」

  「哦,因为都是佛吗?」

  「唔,这也是原因之一。虽然似乎并不一般,但有时候木乃伊会涂漆。那不就是涂佛了吗?所谓即身佛,就是即身成佛,换句话说,是彻头彻尾的佛(注:日文中「佛」也是尸体的讳称,这里有「尸体」=「佛」的双关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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