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莫恩斯警觉地问道。
没有回音,于是他紧贴岩洞蹲下去,极力向里张望。他相信看到了一个阴影,但不肯定。
“格雷夫斯?”他又问了一声,这回他甚至不再费心去压制他声音里的担心口吻了。
有沙沙的响声,后来他听到了格雷夫斯的半窒息、很痛苦的声音:“莫恩斯——见鬼,帮帮我!”
莫恩斯急忙弯身从岩石下穿过,来到另一侧,慌张得又被撞了一次头,没有完全站起,就又咬紧牙跪了下去。
“我知道这样管用。”格雷夫斯讥笑着说道,“你本质上是个善良的家伙。”
莫恩斯打量着格雷夫斯,那阴沉的目光是不用装的,他站起来,一边揉着疼痛的头颅。“我想,我没必要说你本质上是什么。”
“十分理智。”格雷夫斯回答道。然后他的嘲笑霎地消失,就像切断了开关似的。“当心,莫恩斯,我们不能受伤。”
当莫恩斯直起身,目光掠过格雷夫斯身旁时,他忘记了他想对格雷夫斯讲的一切。
在格雷夫斯的背后和下面延伸着一个巨大的洞窟,它的规模不仅超出了他的想像力,也是他的感觉所无法胜任的。他甚至说不准那是否真的只是一个洞窟,或者人们应该为它发明出来一个专有名词。
那空间实在是太大了。他们头顶的巨大的石顶一定有四分之一里高,如果不是更多的话,莫恩斯不敢去估计它的长度。从这里到这个巨大岩洞的另一端的距离肯定有一里,如果不是好多倍的话。这个深埋在地下的巨大空间——它不可能这么深,一个低沉、安慰的声音在莫恩斯脑海中的某处小声说道;他们向下爬行了好长一段,阴影隧道和相连的洞窟又让他们向下走了,但没有这么远——不是空的。
在他们脚下延伸着莫恩斯平生所见的最奇特的城市。
最初的一刹那他甚至都说不清那是否真是一座城市,或者只不过是特殊几何的岩石形状和阵形的任意堆积,他的科学家的智慧只想这么解释它,这样从下面那无法想像的混乱中至少能看出点秩序。那里有形状奇特的巨形物体,看上去像是有生命的物体,它们本来可能是要成为房屋的,但在成为房屋的途中被僵化成了奇特的有机形状。有线条和平行线,它们以根本不可能的方式弯折、扭曲和相交,结束于它们不该结束的地方,或相交成完全不可能的角度。这些奇特建筑物大部分好像已经被毁了,坍塌了——由于极其荒谬的几何造型很难估计这一破坏的程度,另一方面它们给人根本没有建完的感觉。最严重的是,尽管所有这些奇形怪状,尽管它们依据的是令人恶心的非欧几里德几何学,莫恩斯相信在这座城市设施里发现了某种熟悉得可怕的东西。
“怎么样?”格雷夫斯在他身旁低语道,“我对你吹牛了吗,莫恩斯?”
莫恩斯回答不出来。他甚至都不能点头。虽然此前的生活中很少有什么像这座可怕的地下城市这样让他害怕的,虽然光是它的存在就似乎伤害了他心里的某种东西,让他像只被踩的蠕虫弯曲起来,发出无声的痛叫,虽然这一恐怖画面彻底伤害了他的人性,但他又无法逃脱它的病态的吸引力,哪怕只是掉转开目光。他听到汤姆在身后穿过岩洞爬进来,见到那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后惊得呼出一口气,但他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反应。那恐怖的画面像酸一样烙在他的脑海里,它带给他的惊骇渐渐变成了一种真正的肉体疼痛,同时又无情地深深吸引了他。
直到格雷夫斯碰碰他的胳膊,要求地望了他一眼时,他才从愣怔中惊醒,慌忙转过身。在他们后面,普罗斯勒小姐最后一个穿过岩洞,但要将她的大块头挤过狭窄的洞口,难度显然较大。莫恩斯和格雷夫斯尽他们最大的可能帮助她,他们也成功地将她拉了出来,只造成几道无害的擦伤——估计在她的骄傲里留下了几道不是完全无害的擦伤。反正她没有向他们道谢,而是先向格雷夫斯、然后向莫恩斯投去蔑视与愤怒的目光,然后头一仰,猛地转过身去。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普罗斯勒小姐不可能是从这条路下来的。”格雷夫斯高兴地说道。
莫恩斯相当肯定普罗斯勒小姐听到了这番话——也应该听到——她也马上就想做出相应的回答。但她只发出了一声惊骇的喘息,抬手捂住了嘴。尽管那神秘的绿色灯光,莫恩斯还是发现她的脸上大惊失色了,眼睛吓得变黯淡了。
“万能的上帝啊。”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是什么啊?”
格雷夫斯歪起头,眯起眼睛。“您不是说您已经来过这下面一回吗?”他怀疑地问道。
“不……”普罗斯勒小姐几乎求助地望了一眼莫恩斯,然后着魔似地又转过身来,“我指的……不是这儿。我没有……”她的声音说不下去了。
“您还从没有看到过全部,对吗?”莫恩斯问道。
“我是……在……在一座房子里。”普罗斯勒小姐结结巴巴地说道,“一种房子。我是说……我想,它……”
“好了好了。”见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莫恩斯说道。普罗斯勒小姐不知所措地点点头。格雷夫斯又想做一番刻薄的议论,莫恩斯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不敢再讲一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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