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要……”
“……不要感谢,我知道。”普罗斯勒小姐打断他道,“正是这样,才很困难。”她摇摇头,眼里浮现出一种特别慈祥的表情,让莫恩斯无法解释。“您真是个好人,教授,您让人真为难。但是,我相信,我很长时间对您都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莫恩斯问道。
回答之前,普罗斯勒小姐转过头,目光十分悲伤地打量了那姑娘很长时间。“您给我讲的那姑娘。您的女朋友。”
“贾妮丝。”
“贾妮丝。”普罗斯勒小姐证实道,“这些怪物抢走了她吗?”
“是的。”莫恩斯痛苦地承认道,“我在场。那是我的错。”
“胡说。”普罗斯勒小姐温和地说道,“您这话我不信。”
“可这是事实。”莫恩斯呢喃道,“它们当着我的面绑架了她,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阻止它们。”
普罗斯勒小姐双手做了个不高兴的手势,像是要挥走他的话似的,“您该怎么做呢?”她问道,“赤手空拳地去进攻那些生物吗?您会被杀死的。”
“我知道。”莫恩斯回答道。可关键不在这里。也许,在试图救贾妮丝时被杀死,那是他的该死的义务和责任。可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吓得目瞪口呆,惊得四肢麻木——是的,害怕得,——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九年前他没有像九分钟前这么反应呢?他所经历的事情的严重之处不在于他的失灵。在这一点上普罗斯勒小姐完全正确:于事无补。他会被杀死,最有利的情况下也会受重伤,那个古叻同样会掳走贾妮丝。但他连试都没有试过。
“您不要责备自己,教授。”普罗斯勒小姐说道。看样子此刻不难看出他的思想。“那样做帮不了任何人。”她勉强笑了笑,可这笑也跟她试图用来继续讲下去的那种鼓励语气一样不幸,“如果您还想为这个可怜的姑娘做点什么的话,那就请您帮助我盯着格雷夫斯博士。”
“您不相信他?”莫恩斯猜测道。这是多么愚蠢的问题啊!
“当然不相信。”她回答道,“眼下估计他自己都不相信他讲的话。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下去的。我认识的格雷夫斯这样的人太多了。一旦我们从这里出去了,他就会反悔了。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允许这里的这一切被毁掉。而我又不允许他这样。”
她的话听起来不仅十分严肃,莫恩斯也感觉她正是这个意思。她说得对。有什么东西将格雷夫斯深深地吓坏了,使他彻底地六神无主了,现在,此时此刻,他讲的无疑都是真心话。可事情不会一直这样。乔纳森·格雷夫斯绝不会允许这座城市被毁掉的。
就连莫恩斯——甚至就在此刻——一想到所有这些优美的文物,这些取之 不尽的宝藏和古老的知识,将被破坏掉,都深感遗憾,他也感觉要顺从体内那个诱惑的低语声多么容易。虽然他们遭遇了许多恐惧,虽然在这下面可能还隐藏着许多可怕的东西,同时他们也发现了价值无限的宝藏;来自一个完全陌生、截然不同的世界的美术品,它不仅会让他们,而且有可能让整个人类向一个他们至今也许做梦都不敢想的未来迈进一步。创建了这座不可思议的城市的民族,战胜了星星之间的鸿沟,而人类正胆怯地开始乘坐帆布和木材做成的易碎的翅膀在它们的星球的表面飞越一小会儿。破坏掉这里所有的一切,哪怕就是砸碎一块石头,毁掉一幅画,都远远胜过拿匕首捅一个考古学家的心脏,这是对人类的犯罪,是偷掉人类的数百年,如果不是数千年的话。
但是,现实却必须这样。在所有的不可思议之后,在所有的优秀知识和运用它可能对人类造福的背后,还潜伏着别的东西。莫恩斯一直就感觉到它,不是从他们下到这下面以来才开始,而是要久得多——也许从他失去贾妮丝的可怕的那一天开始——直到现在,就在这一刻他准备也向自己承认:它们撞上了绝对的对手。莫恩斯不再怀疑,他们能成功地征服这个怪物和可能潜伏在这下面的其他所有危险。他不怀疑,他们能消灭古叻,战胜其他的所有危险和陷阱,最后关闭通向星辰的大门或将它用于他们自己的目的。就连他们,三个虚弱的易受伤的人类,他们除了双手和他们的意志别的什么都没有,都能和危险对抗到现在。他们还活着的这个简单事实就证明了他们的敌人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能打败它们,他们能发掘天狼星的来客留给他们的宝藏。但他们——也许是整个世界——必须为此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您认为有点对不起这个姑娘。”普罗斯勒小姐接着说道,“您是对的,教授。您有责任为她结束这场噩梦。我们再也不能为她做什么了。但我们可以设法不再让更多的无辜者遭遇跟她一样的命运。”
莫恩斯正想回答,格雷夫斯回来了,虽然他根本不可能听到普罗斯勒小姐或者他所讲的任何一句话,但他肯定还是有所察觉,因为他虽然想讲什么,后来只是竖了竖眉毛,盯着他们,表情迅速阴沉了下来,最后耸一耸肩;好像他在脑海里给自己提了个问题,然后认为可能的答案无关紧要,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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