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望向另一个方向,试图弄明白这座地下仪式室的奇特对称,但这一尝试也失败了。现在他再也不肯定他最初的分析是否正确了。这房间更像简直可怕地不让人把握它的准确形状;好像它不是按人类的几何规则修建起来的。
格雷夫斯走向一座五六级的宽台阶——每一级不仅高度不同,而且扭曲歪斜得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让人几乎无法看着它们——台阶通向一道几乎高达洞顶的灰色金属大门。当他仔细观看雕刻在古老金属里的阴暗的线条和符号时,莫恩斯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抽搐了一下。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地放慢了,当他跟在格雷夫斯身后踏上台阶时,他感觉到轻微的晕眩。他脚下的黑石头感觉起来像真正的石头,可它看上去不像是为人类的脚修建的——哪怕是为某种他能想像到的生物的脚。
格雷夫斯没有将他的不耐烦表现出来,虽然莫恩斯能明显地感觉到,格雷夫斯一声不吭地一直等他来到身边,才举起灯,照亮双翼大门两侧的两尊巨大的雕像之一。
莫恩斯几乎失声叫起来。
那雕像由黑岩石雕刻而成,将近七足高,尽管一眼就能看出它年代久远,岩石却像仔细打磨过的大理石一样亮闪闪的。那是一个中等的双腿的形象,蹲在一个不对称的、画满可怕的图像和符号的底座上;大肚子畸形地鼓起,像蟾蜍的肚子,双腿粗壮,蹼足很宽,胳膊肌肉发达,胳膊末端是鱼样的、但长着恐怖爪子的手,折叠在那个怪物的大腿之间,像是在嘲讽一场祷告。十几根触须缠绕成的花环盘绕着那颗巨大的头颅,可怕的鹦鹉嘴上方,两只几乎手掌大的眼睛鼓鼓地盯着莫恩斯。
“我的上帝啊。”莫恩斯低声说道。
格雷夫斯将灯举高一点,使得大门另一侧的雕像也从阴影里出现了一会儿。姿势不一样,同样怪异、奇特的生物。“上帝?”格雷夫斯摇摇头,“也许。问题是哪一个上帝。”
他的话让莫恩斯更冷地打了个寒战。也许它们只是俏皮话,也许这是他缓解紧张气氛的方式,但它在莫恩斯身上产生的作用正好相反。如果说看到那两尊石头巨怪至今只是让他不开心的话,现在却突然让他感到恐怖,这恐怖随着每一次呼吸而增强。他越来越抵抗不住那荒唐的想法,两个石头魔鬼正默默地威胁地瞪着他。尽管它们工艺精湛,不容怀疑它们只不过是由没有生命的黑色石头雕成——但莫恩斯心里还有某种东西坚信不疑,它们正在等待借口,等待他可能会犯的最小的错误,就会从永恒的睡眠中苏醒,向他扑过来。
他好不容易摆脱这个十分幼稚的想法,但没有将它彻底赶走;那念头留在心灵深处的某个地方,藏在他的思想最隐秘的角落里,像一只蜘蛛那样潜伏着,耐心地坐在它的网里,伺机扑向一个毫无疑心的猎物。
“你问我为什么没带其他人来看,”好久之后格雷夫斯说道,满含敬畏似的压低了声音。他没有继续往下讲,也根本没这必要。莫恩斯已经知道答案了。这里的东西不是乍一看所像的东西。洞窟里无疑有古埃及文字,但这里没有拉神和巴斯泰特神,曾经跪在这里祈祷的那些人,早就不光信奉伊希斯和奥西利斯了。也不光是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绘画和雕刻;就连那些魔鬼似的守门神的样子都不是。这里崇拜的是更古老、不同程度地渎神的神灵,违背自然的习俗和仪式留下了它们的痕迹,像一个神秘的回音,它历经了所有时间,仍然无声地飘荡在空中。
“我为什么……在这儿呢?”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格雷夫斯低声回答道。他严厉地瞪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走近那道大门。他的油灯忽闪的光芒让那两具魔鬼似的守门神雕像似乎有了生命,莫恩斯阴森森地感觉看到雕刻的触须像一窝拥挤的蛇和蚯蚓在动。
格雷夫斯缓缓抬起手,略一迟疑,然后几乎无比敬畏地伸手抚摸大门浅灰色的金属。他的防风灯的灯光晃得更厉害了,一道飞掠的黑影的小瀑布从门上方跌落,后面跟着别的更严重的东西,它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但显然正在苏醒。
“它在那儿。”格雷夫斯说道。那声音只是一种耳语,几乎是轻轻吹拂的一口气,它同早已没有声息的违反自然的祈祷和誓词的回音组合成某种既新鲜又古老的东西,让莫恩斯更加害怕了。“在这道门后面。你感觉不到吗?我能感觉到它。它在那里等着我们。”
莫恩斯回答不出来,因为恐怖扼住了他的喉咙。但他感觉格雷夫斯说得对。门后有什么东西,某种古老的和强大得难以想像的东西,自远古以来它就被关闭、捆绑在那里,但不是没有力量。一想到要打开这道门释放出一直潜伏在那后面的东西,就快让他无法忍受了。
“你……你要打开……这道大门?”他不相信地低声问道。
“我试过。”格雷夫斯回答道,似乎没有注意到莫恩斯声音里的惊骇口气。他的戴着黑手套的手指继续在可疑的图画和雕刻上面滑过,它们镂刻在灰色金属的表面,像是进入另一个禁止入内的世界的大门,那个世界里居住的是疯狂和死亡。灯光忽闪得更厉害了,莫恩斯恐怖地觉得在那黑色的皮手套下面有什么在动。“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但我没能成功。”他终于垂下手,后退一步,深深地叹了口气,向莫恩斯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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