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恩斯勉强从笔记本上抬起目光,更勉强地转向普罗斯勒小姐。他明白,她只是想交流一下,因为随着黑暗和屋顶上的雨点声,木屋里越来越无聊。空间太小,小得连普罗斯勒小姐都找不到什么擦洗或整理了。但他没有心情讲话。更别说谈这个话题了。
“事情很复杂,普罗斯勒小姐。”他回避地说道,“我们一般不谈我们的工作。”
“因为这位匪夷所思的格雷夫斯博士禁止你们谈论它?”普罗斯勒小姐猜测道。
莫恩斯摇摇头,“不是。”转而又纠正道:“是的。”
普罗斯勒小姐意味深长地皱起眉头,莫恩斯内心里投降了,合上活页夹,向她转过身来。她在进行她的交流,而莫恩斯几乎意外地发觉,原则上他没有发现这有什么不对。也许他眼下需要的正是一个人的声音,借此驱逐从他的笔记的字里行间爬出来毒化他的思想的幽灵。
“格雷夫斯博士确实禁止过我们在墓地之外谈论我们的工作——可我对乔纳森·格雷夫斯讲的话再也不感兴趣了。”
普罗斯勒小姐赞同地点点头,沉默不语。
“只不过我不想谈它。”在一阵令人不舒服的停顿之后他接着说道。普罗斯勒小姐谨慎地浓缩起的眉毛之间出现一条垂直的皱纹,可她继续保持着沉默,使得莫恩斯认为至少有试着补充解释的必要。“有些事情最好不要谈论,普罗斯勒小姐。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去想它。”
普罗斯勒小姐眉毛间的皱纹越来越深,莫恩斯突然感觉犯了一个错误——尽管他怎么也想不出是什么错误。“你们总不会在这里干渎神的事吧,教授?”她问道。
“不是!”莫恩斯慌忙回答道——也许有点太慌忙了,因为在普罗斯勒小姐的鼻根上方除了垂直的皱纹,她的眼睛里也出现了不信任的鄙视。或许他也没有对她讲实话,他想道。因为他不相信上帝,他也很难亵渎他。但这也许取决于对上帝这个词的定义吧。
“请您告诉我实话,教授。”普罗斯勒小姐抬起手,拿食指威胁他,“我从没有信任过这个可怕的家伙,从第一眼就没有信任过。”
“这跟格雷夫斯无关。”莫恩斯说道。又错了。他一不小心就从一场无害的交流陷进了必须自我辩护的境地。“我们发现了某种东西,它……最好是没有被发现,普罗斯勒小姐。这就是我唯一能告诉您的情况。”
“有些东西被忘记也许是有道理的。”普罗斯勒小姐讲道,他从没想到这么一句智慧的话会从她嘴里冒出来。她接下来讲的话更让他出乎意料,“如果您愿意,教授,我们可以走。这点雨我不在乎。我不是糖做的。”
“我绝会不建议你们这么做。”格雷夫斯走进来,伴随他的是骤雨和暴风,它们得意洋洋地嚎叫着冲进来,立即扑向莫恩斯的纸张,要将它们变成飞扬的四角形白色雪花的雪暴,格雷夫斯十分吃力地在身后顶上门,使劲跺了跺脚,甩掉急流样从他的黑色雨衣上淌下的水。“更别说我不会允许了,亲爱的普罗斯勒小姐。”
他呼哧呼哧地转向莫恩斯和她。“我担心天气会越来越糟。这场散步很可能会让你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普罗斯勒小姐满含责备地瞪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讲,默默地站起来去捡拾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纸张。莫恩斯也盯着格雷夫斯,但是出于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原因。格雷夫斯明确回答了普罗斯勒小姐的建议,可是,站在厚重的门外,而且是在暴雨怒风的包围之下,他是怎么能够听到的呢?
胡狼头神阿努比斯 第十七章(2)
“这种天气人们都不会将狗赶到门外去。”格雷夫斯走近前来,皱眉俯视着普罗斯勒小姐,她已经蹲了下去,在等最后一张纸晃晃悠悠地落到地面。
他“噢”一声,“对……不起。”
普罗斯勒小姐没有理他。她没有讲“没关系”或类似的话,只是冷冷地瞟他一眼,又去捡掉落的纸。格雷夫斯又白等了一会儿,但没有等到饶恕,于是他耸一耸肩,主动在普罗斯勒小姐刚刚迫不得已地整理出的椅子上坐下。“还不止这么多。”他头朝门一摆接着说道,“一场我在这里从未经历过的风暴正在形成。我希望明早天气就能好转。”他转向普罗斯勒小姐,“汤姆为您安排了海厄姆斯博士一直住到现在的木屋。我想,您宁愿睡在一张一直是女人睡的床上。”
普罗斯勒小姐听后也没有反应,但莫恩斯至少能看到她的脸的侧面,他不能完全否认看到她的脸上掠过了一种满意感。格雷夫斯将女人和床这两个单词用在一句话里,单单这样做就很令她反感。
“我们约定的晚餐不会变化吧?”格雷夫斯接着说道。
“我不是很饿。”普罗斯勒小姐站起身,将第一叠纸重重地放到莫恩斯的桌面上,“您要是因为我而这样大费周折,也会让我很难为情的。”
“请您别这样讲!”格雷夫斯摆摆手,“我们这里的客人太少了,这对我是一种荣耀。另外,”他笑着补充道,“我也不费劲。至多是另外交待汤姆几句。您会发现,他是个出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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