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发现诺亚方舟了?”莫恩斯问道。他想笑,可他的声音不听使唤,它变成了另外的东西,某种难听的东西,在声音消失后它似乎还在空中悬浮了一会儿,使房间显得更冷了。
“不是。”格雷夫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诺亚方舟早就被发现了,在五年多前。”
“你是在……开玩笑。”
格雷夫斯不理他。“你感兴趣吗?”他问道。
莫恩斯思考起来。很久。很努力。但他没有得出结论。他不能相信格雷夫斯,在格雷夫斯带给了他那一切之后他不能再相信他。另一方面,他的话听起来又十分诱人,尽管发生过那一切,莫恩斯还是感觉到了格雷夫斯的话有一定的真实性。他谈的事情似乎非常重要,即使他有意遮掩,也还是透露出了一点。
“为什么找我?”他最后问道。
“因为我们需要最优秀的人才。”格雷夫斯回答道,“他们将你发配到这么一座冷宫,这是天大的不公。过去怎么回事无关紧要。这种天才的人物不应该呆在这里。浪费你这样的人才是在犯罪!”
“你的同情让我感动得快要落泪了。”莫恩斯说道。
格雷夫斯戴着手套的左手做了个轻蔑的动作。“我不是来请求你原谅的,莫恩斯。”他回答道,“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虽然对那个不幸的夜晚发生的事情我的看法当然和你的不同。我来这里,是因为我们的项目需要一名优秀的同事,一个具有特殊才能的人,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能力,莫恩斯。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然后做出决定。”
他将手伸进夹克口袋,掏出一只信封,放到莫恩斯面前的桌子上。这时他的手套似乎在一跳一跳的,好像他的手指不知怎么的在变成液体,正试图冲破它们的黑色皮革的监狱。
“这信封里装着一张去旧金山的头等车票。还有五百美元现金,供你途中用餐和可能发生的其他费用。如果你决定拒绝我的建议的话,你至少可以留下这笔钱。但是,如果你接受我的建议——我真心希望这样——你还能在信封里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打它就可以找到我。如果你从火车站打电话,我会在一小时内派人来接你。”
说完,他从烟嘴里取下燃完的烟蒂,准确地弹进壁炉闪跳的火苗里,默默地向门走去。但在开门出去之前他再次站住,说道:“啊呀,还有件事。也许它对你做决定会有所帮助:你不必直接跟我合作。我想我们一礼拜最多见面一两次。”
说完他就走了。
莫恩斯麻木了似地盯着信封。他并非真正怀疑格雷夫斯的建议的严肃性,虽然他更加猜不透格雷夫斯的理由了。乔纳森·格雷夫斯有可能是他遇见过的最无情的人,但不蠢。他是不会开这种幼稚玩笑的。拿五百美元开玩笑代价也太高了。这要比他在这座所谓的大学里工作三个月挣的钱还多;差不多等于他自愿流放的这四年来全部的积蓄了。
但钱本身并不重要。他这么想只是为了证明格雷夫斯的建议是严肃的。这个信封的意义要重要得多。它是离开命运和他自己被骗进来几年的死胡同的一条途径。
门又打开来,莫恩斯吃惊地转过身,几乎准备看到格雷夫斯又返回来,笑得前仰后合,拿他的不知所措的表情取乐,告诉他他的慷慨建议跟他的古怪行径一样只是一场迟到的大学生玩笑的一部分。
但进来的不是乔纳森·格雷夫斯,而是普罗斯勒小姐,她拎着一只冒着腾腾蒸汽的肥皂泡的铁皮桶,腰系围裙,手拿一大团抹布。她一声不吭,从莫恩斯身旁走过,跪下擦起格雷夫斯留在地毯上的污渍。虽然她背对着莫恩斯,他可以看到她羞愧和难为情得满脸通红。
她突然说道:“您绝对想不到这让我多难为情,教授。”
“没必要难为情。”莫恩斯回答道,但普罗斯勒小姐似乎根本没听到他讲的话。
“我这辈子还从没遇到过这种令人愤慨的事情。我实在不懂克利奥帕特拉是怎么了。请您相信我,它过去从没做过这种事。”当她擦洗污斑时,臭味突然变浓了。奇怪的是莫恩斯闻到的不仅是猫粪,还有某种,某种……神秘的东西、既陌生又讨厌的东西,好像格雷夫斯在房间里留下了什么糟蹋室内空气的东西。普罗斯勒小姐厌恶地扭歪了脸,将抹布浸入水里,过分小心地挤干,继续擦起来。
“我真不懂那猫儿是怎么回事。”她接着说道,越来越慌张、越来越使劲地擦洗着污渍,好像只有用足劲她才能擦掉克利奥帕特拉的令人愤慨的行为给她的房子带来的耻辱。“我明天就带它去见兽医,对它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
“普罗斯勒小姐。”莫恩斯打断她道。
他的房东停止了发疯似的擦拭污渍,但她至少又发呆了五六秒钟,才慢慢抬起头,几乎害怕地望着他。
“请您别责怪克利奥帕特拉。”莫恩斯说道,“我要是一只猫儿,我可能也会这么做的。”
莫恩斯站起来,避开普罗斯勒小姐的不知所措的目光,快步走向窗户,想将它打开来,将难闻的臭气放出去。他的手举到一半就停住了。乔纳森此时已经离开房子,到了楼下的大路上,正准备钻进他的敞蓬车。确确实实是钻进。他没有打开车门,而是以一种特别像晰蜴的蛇行动作爬上车顶,滑到方向盘后面。他头都没抬一下,就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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