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毕里艾神父和江原康子之间受到过信徒们的暗中猜疑,但在教会外没有形成轩然大波。
不过,当时的毕里艾神父与江原康子之间确实没有丝毫不圣洁的地方。
毕里艾神父把拉丁文版《圣经》译成日语是口述,江原康子则把他的口述整理成准确流畅和合乎逻辑的日语白话文书面体。她毕业于著名的N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不仅精通日语语法,而且精通古文。这样的才华让毕里艾神父深感满意。
在狭窄简陋的农家独屋里,在当时的微弱灯光下,毕里艾神父一边聚精会神地看原著,一边小声用日语口述,还不日他把手指放在太阳穴上反复思考。江原康子记录下他的口述。毕里艾神父的翻译很不流畅,外国人不擅长使用助词。
江原康子则纠正毕里艾神父的口述翻译,译成通顺流畅的书面语。毕里艾神父夸奖江原康子的才能,说她是不可替代的弟子和助手。这种共同作业即便称之为“合译”也不奇怪。江原康子在附近邻居家聊天时说到合译《圣经》,其实这种表达方式并没有说错。
神父们对江原康子在战争中横渡野尻湖送食物的英勇行为的评价,远远超过对她和毕里艾神父合译《圣经》的评价。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实施那样的行动何等艰难,需要莫大的勇气!
毕里艾等神父把全体神父要求嘉奖江原康子功绩的报告送到了巴奇里奥教会日本分会会长菲鲁蒂南·马鲁旦的桌上。
欧洲巴奇里奥教会在日本东京设立了三个教会和两个学院,在关西和九州等地设立了六个教会,派遣马鲁旦担任日本分会长,管辖这些教会和学院,监督所属教会和学院的神父。
马鲁旦分会长的办公室在古里艾鲁莫教堂二楼,平时在这里办公。他身材肥胖,五十六岁,脸膛红润,是该教会权威人士。他批准了毕里艾等神父们关于嘉奖江原康子的报告。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也被软禁在有白桦树的湖畔,也有过这样的痛苦经历。不用说,他闭道江原康子的英雄行为,也是享受过江原康子冒险送来的食物的人之一。
对江原康子的嘉奖,是教会以神恩赐的名义把价值二十几万日元的新住宅赠送给江原康子。
那幢住宅就是江原康子现在独自居住的地方。
但她刚搬迁到这幢住宅时并没有饲养四条大牧羊犬,也没有离开一会儿也要将住宅门全部锁上的习惯。
不幸的是,日本战败后迎来了物资极度匮乏和黑市交易猖撅的时代,加之江原康子住宅周围的地理条件和结构,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人生变化。
毕里艾神父开始常去她的新家。
毕里艾神父进出于她的新家有充足的理由。一方面,江原康子欠有毕里艾神父极力为她讨功的恩情;另一方面,她接受了古里艾鲁莫教堂赠送给自己的土地和住宅——“神的债务”,也就是说受恩者要经常接受施恩者的支配。
刚搬迁到新居时,深夜驶入江原康子家的不是毕里艾神父的小轿车,而是小卡车。总之,路面狭窄,小卡车艰难地驶入小路,停在树林里的“自然车库”中。
这一带人晚上睡得早,睡得沉。小卡车驶入时的响声也好,经过狭窄小路也好,折断树枝停车也好,似乎无人知晓。不过,当时这一带住宅很少。
小卡车停稳后,从车上敏捷地跳下三四个成年男子,因为夜深天色黑,只知道他们都是高个,看不清楚脸部的特征。在这里,就称他们为“高个”。
高个们从小卡车上卸货,朝江原康子住宅里搬,有大箱子,有小箱子。他们把箱子扛在肩上走进屋里。
奇怪的是,院子里的三条牧羊犬居然不吼。而平日里只要行迹稍有可疑的人经过,它们就会变得敏感,并且吼叫,可这时竟然保持沉默。家里的那条牧羊犬,也不吼叫,虽有轻轻的哼哼声,但决不是吼叫。也许是江原康子的斥责,就连那样的哼哼声也消失了。
货卸完了,小卡车便载上高个们走了。像这样的情况,每星期有两三回。然而,高个们不只是把货物搬到江原康子的住宅里,还从她的家里搬出货物装上卡车后运走。装走的货物与运来的货物量几乎相同,高个们悄悄驾驶小卡车,沿小路朝大路方向驶去。不一会儿,卡车无影无踪。
江原康子绝对不让外人进屋,即便短时间外出也要将所有门窗锁上。这种做法,是从这辆小卡车第一次来的那天开始的。
而饲养凶猛的牧羊犬,则是这辆小卡车来江原康子家稍前一段时间,然而谁也不清楚小卡车上装的是什么货物。这些个搬运货物的高个不对外说,江原康子也绝对不外传。
除用外国牛肉罐头代替养麦面条作为“乔迁之礼”分发给左邻右舍外,她在邻居面前并不张扬。尽管她本人遮遮掩掩,但外表已经一目了然。首先是服饰上变得华丽,过去穿的都是素净或黑色服装,如今穿的是红色、蓝色和黄色等艳色西服套装或裙子。
不用说,素净服装是当时所有日本人的穿着,有些妇女还上身穿战争时期的黑色服装,下身穿扎腿式裤子(日本妇女劳动时穿的),当然也有身着艳色漂亮服装的特殊女人。当时,都市女人为了购买黑市米把衣橱里的衣服送到农家换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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