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嘉点点头,弯着腰转身急匆匆地离去了。
谢庆魁医生冲护士点点头,示意她将病人的枕头垫高一点。
“嗬……”垫高枕头之后,林郁哲似乎好受一些了,他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握住费思勤的手也更紧了一些。
“老爷……”这时施媛上前一步,接过护士的手绢,替躺在床上的丈夫擦拭着嘴角的涎液。
林晖源站在众人身后一直没有说话,他的头发用发蜡向后梳得整整齐齐,右边的眉毛上方有一颗小黑痣,丹凤眼,方下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西服,领带松开,眉宇间露出悲戚的神色。
林郁哲的气息渐渐微弱起来,他不再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也闭了起来,看上去像是要睡着了。
“老爷!”施媛一下子抓住了林郁哲枯槁的手,焦虑地呼唤道,“别睡着了,我们都在这里呢,你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吗?”
听到妻子的话,林郁哲勉强睁开了眼睛,他侧过头,双眼无神地依序看了在场每个人一眼,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站在另一边的费思勤身上。老人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莫可名状的微笑,涎液从他的嘴角流出。垂死的老人脸上露出的微笑令在场的家人都惴惴不安起来,他们不知道此时不能说话的林郁哲到底是什么意思,保管遗嘱的律师还没有来,庞大的林记商号到底由谁来继承?
这时察觉出异样的谢庆魁医生上前一步,把住了林郁哲的脉搏,半分钟后,他又翻开林郁哲的眼皮,查看了一下瞳孔,之后平静地向大家宣布:“林老先生已经走了,请诸位节哀。”
“啊——”
从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林晖盛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妹林晖娴因为悲伤过度,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发出尖叫的费思勤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惶惶地站在那里,像个女人似的放声痛哭。
“快,把小妹扶出去。”林晖盛嫌恶地看了费思勤一眼,然后焦急地对三弟林晖源命令道。
林晖源脸色苍白地扶起小妹,将她架到门边,交给了候在外面的女佣人。“把小姐扶回房去。”林晖源小声说,他喘着粗气,因为紧张,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谢庆魁医生拿出一块白手绢,盖在了林郁哲的脸上,然后对伏在丈夫尸体上痛哭的施媛说:“夫人请节哀顺变,我去开手续,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三弟,送谢医生出去。”林晖盛指了指林晖源,说。
“唔……”林晖源哭丧着脸,应了一声。
“不用不用,请留步,我自己走就行了,节哀。”谢庆魁医生连忙摆摆手,带着护士走了出去。
林晖盛站在床边,他的胸口上下剧烈地起伏着,双眼泛着血丝。身为林记商号当家的大伯去世了,现在对于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事就是确立下一任当家的身份。这位从十八岁起就在商号打理生意的林家大少爷对于当家的位置,可谓志在必夺。
大伯的去世让林晖隆惶恐不安,他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这时门帘被撩起,门外一阵寒风袭来,管家林嘉低垂着头,走了进来,小声说:“太太、大少爷,张律师来了。”
话音未尽,从门外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他花白的头发剪得很短,三角眉,八字胡,壮硕的身材使他看上去十分威仪。老人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头上的礼帽此时被他捏在手里,另一只手抓着一只镀银的手杖,因为情绪激动,他灰白的胡须颤动着,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伯智,我来晚了一步啊。”大律师张释季悲痛地叫着好友林郁哲的字,肩膀上下颤抖,情绪十分激动。
“张伯伯,”林晖盛见状连忙扶住张释季,说,“不要太过悲伤了,大伯的身体虽然一直不好,可平时都是小灾小病的,没想到这次突然一病不起……就这么急匆匆地去了,唉,这也是天意。”
“唔……”张释季颤颤巍巍地走到床边,伸出手来掀开手绢,看了林郁哲一眼,不禁泪流满面,说:“伯智啊,为兄虚长你五岁,想不到你却走在了前面,唉,真是天意难料啊,为兄近来身体每况愈下,我看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地下相见了。”
听到张释季的话,施媛哭得更加伤心了,她扑在林郁哲的身上,将脸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张伯伯节哀啊。”林晖盛对三弟林晖源使了个眼神,二人连忙搀扶着悲不自禁的老律师朝屋外走去。
临出门时,林晖盛停住脚步,对留在屋子里的二弟林晖隆说:“待会儿你搀着伯母到大堂来——把小妹也叫来,你们出去后叫林嘉派人守住门口,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打扰大伯。”
此时的林园大堂里笼罩着一股窒闷的气氛,门窗都被紧紧地关上,大堂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火盆。男人们烦躁地坐在两边,施媛作为未亡人坐在上首的位置,张释季作为长辈也陪坐在一边。林晖娴柔弱无力地坐在最末的位置,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椅背上,用手撑住额头,茫然若失地看着地板,双眼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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