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两年前,正华即将出狱之时,写给丽贞的一封信
丽贞:
很久没收到你的信了,你过得还好吗?
我这样问也许有点可笑……你丈夫必然很爱你,你也一定过得很好。
在狱中这几年,已让我学会冷眼观瞧这个世界,世间的饮食男女,对我而言,都已遥远而陌生,想起当年,我是那样的为情纠结困顿、为你不惜一切……到头来,剩下的只是自己的苦笑。
好在我一直表现良好,已经获得减刑的机会,明天,我就要出狱了。
虽然近一年来都没有你的消息,但我收到的信并未中断──当年和我同坐一间办公室的小燕,一直和狱中的我通信,还常常来监狱里探望我……上个月,她得知我要提前出狱,还说会来接我,估计明天我就能再见到她了。
丽贞,这些年,我对你的爱恋就像空气一样,充斥整个呼吸却不可触摸。对我来说,你如同冰山上的雪莲,而我却始终站在那山脚下。我自问应该从未得到过你的心,我所有建立在你之上的幸福,在你而言应该都是空想,对我也只是幻象……这些建立在虚妄中的东西,一旦生活横遭变故时便消逝无影。
那些我自己吹起的美梦气球,还是由我自己来刺破吧。
愿最后一个属于你的浪漫,会留在我心。
──安平
(由于当时丽贞的地址已变更,此信她并未收到,最后被邮局退回给正华。此后,正华未再写信给丽贞……如今,他已和小燕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日期:2009-8-13 19:07:00
《潮湿的死》
大约从一年前开始,我变成了一个宅男──超级宅那种。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确实没有任何办法,我厌倦了每天都看到尸体和死亡。
从现在开始算起的前三百七十二天,是个晴天。那天上班快要迟到的我跑着去赶一辆巴士。司机大概猜出我要迟到了,慢慢停下了车。挤上车之后,我平息着自己的气喘,按着自己放手机的位置,松了一口气──这个月终于可以得全勤奖了。
在离九点还有七分钟时,巴士停在了青山站,从这里走到我公司只要三分钟……对于习惯了紧张的我来说,现在的时间绰绰有余。
迈着轻松的脚步,我踏上了路边的人行道,但还没走出几步,我就听见一声足以把耳膜震碎的巨响,紧接着,身体被一阵夹着血腥味道的滚热气浪突然袭击。
……
我应该是从原地被冲击波推倒,作了一个后滚翻之后仰面朝天的停在了人行道旁的绿色草坪上。
……恢复神智以后,躺在上午八九点钟的草地上,我看清了这一声爆炸的来源──正是我刚刚乘坐的那辆巴士。
刚才车身还喷涂着果汁广告的崭新巴士,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冒着浓烟、车顶已经不知去向的废铁……刚才车里满载着的那些和我一样的上班族们,现在一个也没有了──是一个站着的都没有了。
噗通!一个黑色的物体从天而降,掉落在距离我大概五十米远的地方──原来是巴士的车胎。
已经顾不上考虑为何巴士的车胎会从天上降落,我现在才发觉自己浑身的骨节都被刚才的冲击波震得生疼。整个人仿佛是被一把巨大的苍蝇拍拍过,虽然还侥幸活着,但已经暂时不能移动──那苍蝇拍已经拍散了苍蝇的魂魄。
……又过了大概半分钟,我的脸恢复了知觉——之所以说恢复知觉,是因为我感到有只青蛙正趴在我脸上。
但是,当我伸手往脸上一摸,才发现这湿湿黏黏粘在自己脸上的东西,原来不是青蛙,而是一块不知是来自于什么人什么部位的肉……哦,我想起来了,刚才在巴士上,身边有个穿低腰牛仔裤的妙龄女郎,后腰露着一处妩媚的刺青……而这块刚从我脸上拿下来的肉上
面,正带着那处刺青。
…… ……
根据晚上的新闻,在这次巴士爆炸事故中,总共有二十四人遇难,遇难者和我一样,都曾是那辆巴士上的乘客──区别是,我还活着。
如果在上班路上遭遇意外算工伤的话,我还真希望自己刚才能受点轻伤。
可我不仅没受一点工伤,就连那个月的全勤奖,我都没能得到。
…… ……
日期:2009-8-13 19:18:00
第二天,我毫发无损的接着去上班,在踏上大理石阶梯,即将走进大厦时,一个人和我擦肩而过。
我认识这个人,他是我们公司的副总。
但副总不是和我平行擦肩而过的,他是从二十三楼上跳下时擦到我肩膀的。
是的,那天副总就这样在我面前,大头朝下的摔成一滩肉泥。要不是他手上那颗钻戒以及脚上的袋鼠皮鞋,我还真认不出来是他。
如果不是怕迟到,如果不是赶着去按那个该死的指纹打卡器,我当时真想在楼下多停留一会,看看周围人的惊愕表情,分享他们的尖叫。
但我很怕迟到。
于是我放弃了在原地发愣,等待别人同情的机会,失礼的离开了变形的副总,匆匆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按钮,出电梯,把大拇指按到指纹打卡器上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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