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字头桑塔纳驶走。丁子光放下铁锨,走进工棚选择了一根木柱,拿出奶瓶挨个拧开,精心地泼洒血液。那是他设下的最后一道屏障。
空奶瓶被灌满沙土扔进河里,划出长长的弧线。
2月21日,14时05分。
小心翼翼地给尸体换衣服,带上口罩,蒙上帽子,放进轮椅。陈骏气喘吁吁。
他的脚边,白兰已经醒了,挣扎着在地上翻滚。陈骏抬脚踩住她的胸口,脚下一片柔软,随着呼吸不停起伏。
他的眼神随即变得诡异,俯下身凝视白兰的脸,狞笑着伸手解开了白兰胸前的衣扣。
白兰的双眼猛地绷圆,身体剧烈挣扎。
那一刻,她显得那么弱小无助。
2月21日,15时10分。
O字头桑塔纳再次驶入化工厂,车轮卷起尘土,背景是惨白的太阳。
车在工棚前停稳,陈骏一脸得意地下车。
丁子光拉开后门钻进车厢检查。他很满意,秦东明头上的塑料袋扎得很紧,没有鲜血溢出。
随即他看到后视镜里映出的白兰那张目光呆滞的脸。她被手铐锁在前排副驾驶席上,胸前的衣襟撕开个很大的口子。
丁子光的眼神变得比身边的河水还要混浊。
2月21日,15时30分。
填上最后一锨土,沥青池底重新恢复了平整。陈骏搬来大块的焦油残渣整齐码放,浇上汽油点燃。熔化的焦油冒着滚滚浓烟,黑色的溶液缓缓流淌,覆盖了整个池底。
给我根烟。丁子光把手里的铁锨递给陈骏。扔到河里。说完转身走向桑塔纳。
2月21日,15时35分。
你来看看,座位底下是什么?丁子光指着车厢后排问。
陈骏弓身坐进车厢低头寻找,然后他的身体猛地僵住,缓缓抬头,脑门上顶着把枪。握枪的手坚定有力。
你怎么她了?
我没杀她。陈骏的疤脸抽搐着。我干了她。现在你还爱她吗?
爱。丁子光抠动了扳机,枪声划破荒野的宁静,也止住了陈骏怪异的狂笑声。
鲜血溅在脸上,丁子光没有眨眼。
2月21日,15时45分。
一行断断续续的血迹从车门一路延伸,直至高台边。陈骏的尸体从那里跌入河面,溅起的水花混浊不堪。
白兰的手铐已经打开,此刻她靠着车门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沾染着血迹和尘土,目光越过跪在她面前的丁子光的头顶,远远地投向河对岸的某个地方。
跟我走好吗?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我发誓。丁子光脸上的泪水无声流淌。
白兰目光呆滞地摇头。
求求你,跟我走好吗?
白兰依旧摇头,有风从她的鬓旁掠过,几缕长发随风抖动。
跟我走吧。我不想杀你。丁子光的哭音撕心裂肺。他拔出枪指着白兰。
白兰的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杀了我吧。说完平静地闭上双眼,终于有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溢出。
丁子光仰面向天,振臂哀嚎。
奔流的河水发出暗哑沉闷的轰鸣,有风在水面上呼啸,河边的荒地上尘土飞扬,顽强直立的枯草和早已干枯的灌木丛被风吹得摇摆不定。
天上挂着个惨白刺眼的光圈,那是太阳。
我在医院里躺了差不多2个月。那枚射入我腹部的子弹没有打中肝脏,只是穿透了胃,和所有重要脏器擦身而过,停留在距脊椎不到3公分的地方。铅制弹头在体内引发的感染和金属中毒让我整个人肿成了一条特大号的白色水蛭。几经抢救终于没死,但也留下些终身的遗憾。其中最不能释怀的,是没能参加秦东明的追悼会。
出院后我又见了一次丁子光。那时他正在市郊监狱的死囚牢房里等待高法的死刑判决复核。
见面那天他已经剃了光头。头皮青黑,苍白的脸上眼窝深陷,表情平静如常。
我没有上诉。他冲着我笑,依旧健谈。其实你们应该感谢我,白梅、赵东仁、岳东、孙婷婷、陈骏,他们都是这个社会的垃圾,我帮你们清理了。他们都有罪,都该死。对我来说,杀掉他们,和在街边踢烂一只垃圾桶一样,是一种低烈度的犯罪。懂吗,低烈度犯罪!
那老秦呢?他不是罪犯,你一样杀了他。
是他逼我做的。我无法选择。
白兰呢?她也逼你了?
丁子光又笑了,笑得声音很大浑身抖动不休,手铐和脚镣随着抖动碰撞得叮当作响。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他边笑边说。我不会告诉你白兰的下落。
有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滚滚而落,顺腮一路滑落到裂开的嘴角。
我得不到她,你也一样。咱们打了个平手,不分胜负。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幽幽回响,已经无法分辨究竟是笑还是哭。
3个月后。
晴朗。成群的白鸽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舒展羽翼,鸽哨呜呜鸣响。
市郊一座废弃砖窑里传出的枪声惊散了鸽群。
一枚7.62毫米口径的弹头从八一杠步枪枪管中高速螺旋飞出,由后背射入,击碎心脏,再由胸前穿出,丁子光的胸口被炸出一个拳头大的洞,血肉模糊。
我静静站在武警持枪守卫的警戒线外,仰脸凝视天边最后一羽白鸽越飞越远,直至成为天边一个暗淡的灰点。
我的身上穿着簇新笔挺的99式警服,肩章和领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是我最后一次身着警官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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