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觉得英树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但是,也许……也许还有一口气。也许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也许还有百分之一救活的可能性。这样的话,就绝不能放弃一定要拯救英树。如果英树还是受了我们的牵连,就更不能撒手不管。作为侦探团的一员,作为英树的挚友,必须竭尽全力地去帮助英树。
鬼婆屋的大门洞开着,门扉被风吹得摇摇摆摆,“吱呀”作响,仿佛鬼婆的抿嘴窃笑。孝志粗壮的手抓住门扉,声音停歇下来。
“Let’s 出发!”孝志吼了一声,表达决心。
夜幕开始低垂,室内有些昏暗。刚才还歇过脚的沙发和椅子,似乎已不再是我们的所有物,通体散发出阴冷灰暗的灵气。就像是我们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似的。
这里已不再是我们休憩的地方。这种感觉再一次变得强烈。
觉得鬼婆就哧着牙藏在隔扇的背后,蹑手蹑脚地从旁边穿过,屏住呼吸走进后院。整个地面为杂草所覆盖,呈现出一片暗绿色。正中央长满苔藓的石井张开黑洞洞的大口。空气因雨后变得潮湿。
和刚才的景象完全相同,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透骨寒意。
孝志第一个向井走去。然后是我。俊也和聪美在稍后的地方站住,窥视这边的情况。拉在最后的小满似乎很在意身后的动静,“嘭”的一声关上门后,将身子倚靠在门扉上。是想把也许还在附近游荡的杀人犯挡在门外吧。
用手扶住边缘向井里望去,英树还在那儿,面色苍白。眼睛就这么睁着,嘴巴微微张开。没有任何变化。
“芳雄,摁住我的两条腿。”孝志吩咐了一句,朝井中探出身子。拼命伸展手臂抓住水中英树的手腕。拇指搭住他的脉搏。
十秒钟后。
孝志直起身,表情僵硬地摇了摇头,似乎不得不再次面对现实:“果然不成了。”
“死了么?”身后传来了抽泣声。回过头,只见小满无力地坐倒在门旁,哭了。一直在强忍着吧。白皙的手擦拭着眼角,泣不成声。平日里豪言壮语“女孩子不哭”的聪美,似乎也受到感染,她低垂着头,双肩不停地耸动。小小的缩成一团的身影,配上黑色的衣服,使我想起了两年前在外公的葬礼上,穿着丧服哭泣的妈妈。
“回去么……”孝志在裤子上擦了擦被沾湿的右手,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井边。
“不把英树捞出来么?”俊也战战兢兢地说。
“虽然很可怜,但是凭我们的力气办不到。而且考虑到后面的搜查工作,还是让英树保持现在的状态比较好。是吧,芳雄?”
爸爸说过保护案发现场的重要性。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向小满走去。
“小满,能站起来么?”
“嗯。”小满抬起红肿的双眼。清秀的脸庞哭得不成样子。
“英树君,真的死了么?”
“嗯,好像是的。”回答时稍稍挪开了视线,我握住小满的手把她扶起来。
“能走么?”
“嗯。”
小满的手冰凉冰凉。还在水里的英树的手一定更冷。
不知不觉地,某种热烫的东西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英树……
失魂落魄地离开鬼婆屋回到草地。恐惧感已经消失了。只有悲伤淹没了整个身躯。栎树下,我又给爸爸打了手机,告诉他我们已经确认英树真的死了。
“难为你了,芳雄。硬要你去做这么痛苦的事。”
听着爸爸安慰的话语,我的手紧紧攥住了手机。
“没什么啊。如果英树还活着,我会更加更加后悔的。”
“芳雄真棒!这才是我的儿子。我刚把车停在县道上。再过两、三分钟就到了。”
“要快点啊,爸爸。大家害怕极了。都快坚持不住了。”
“啊,知道了。再忍耐一会儿。”
电话挂断了。
还不到三分钟吧,树林中便现出了爸爸的身影。然而这三分钟显得格外漫长。几乎让人以为天就这么黑了,而我们将会被这夜晚的黑暗彻底压垮。等待时谁都没有说话。
一见到爸爸,我忍不住就想扑进他的怀抱。但是,现在必须忍耐。大家都是一样的难熬。我不能一个人独享特权。
“还好么?”
爸爸跑到我跟前,用粗糙的大手温柔地抚摸我的头顶。和平时一样的力道,但今天没感觉到痛。
回过神来,发现俊也正羡慕地看着我。我慌忙从爸爸的手底挪开:“我是男子汉。只是哭了一小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芳雄了不起。”爸爸脸上微微绽出笑容,又一次夸奖了我。
“好了,你们说的井在哪儿?”
“就在那幢房子里。我来带路。”
只要爸爸在身边,再进去一次就没什么可怕的。似乎大家也都这么想。我们第三次进了鬼婆屋。
“改造成这样真不容易啊。这都是你们几个干的么?”
见到本部时,爸爸好像有些吃惊。但马上绷起了嘴、戴上白色手套后走入暗黑的通道。
进了后院,我用手指了指“就是那口井”。这时爸爸已经奔到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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