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演了十五分左右的时候佳奈子说道。
「为什么?很有趣呀。」
阔别十几天的影像充满了新鲜的惊奇感。当年卢米埃兄弟发明电影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那个影像的观众或许拥有跟我一样的惊奇感也说不走。人和东西在画面里头动来动去,这太教人为之感到惊艳了。
但我说的话令佳奈子睁大了眼睛。眼珠上的微血管的红丝清晰可见。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看得出佳奈子的感情激动得失去了安定。就在我理解这个事实的瞬间,佳奈子站起身把计算机掀倒了。茶杯也跟着打翻,橘子汁洒了出来,就连蛋糕也掉到了地上。计算机被果汁淋得湿答答的。
「小心把计算机弄坏喔。」我说出了明显和气氛脱节的话。因为我没有能完整听懂英文的听力,所以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影片台词。
「不可以看我以外的女生!」
佳奈子以略微歇斯底里的音调唐突地说道。可能是喜剧电影常见的安排吧,登场人物之中有衣着相当曝露的女性。
「我没看呀。」
「你有!」
「因为这是电影啊,可是这跟那种眼睛吃冰淇淋不——」
我话还没说完,佳奈子的拳头就硬生生地打在我的脸上。
「不可以看别的女生。」
佳奈子骑在我身上,用左手拇指按住我左边的眼睑。有一股轻微的压迫感。
「如果不听话,我就戳瞎你的眼睛喔?」
佳奈子以甜美高昂的嗓音在我的耳边耳语。按在眼睑上的压迫感增强了。若有似无的恐怖和笔墨难以形容的激昂感袭向了我。我在这时勃起了。隔着牛仔裤我感受到了佳奈子的身体。想必佳奈子也发现到我勃起的事实了吧。我满嘴洋葱汤和鲜血的味道。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佳奈子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先是回望门的方向,然后注视着我。眼眸里有着类似胆怯的感情。
我露出了微笑。
「放心,我不会大吼大叫的。」
我不清楚这样的言语能让佳奈子放宽心到什么程度。
佳奈子只是轻轻对我点点头,站起身往玄关消失了。
等到佳奈子的身影一消失,我的内心同时受到安全感和寂寞的动摇。如果这时我大声呼救的话结果会如何呢?我边摸着安然无事的左脸,边试着思考类似的问题。也仅止于思考而已,我从一开始就不抱求救的念头。
好像是宅急便的样子。
佳奈子撕开包装纸,笑了。
在我心中一股非常悲伤的心情油然而生。
『监禁第十五日』
今天,我的右耳被剪断了。我还以为这是戴维-林奇所拍的电影的剧情。
大概是因为佳奈子离家出门的期间看不到我会觉得寂寞吧。
「阿浩,让我剪嘛?」
因为佳奈子用很可爱的声音跟我撒娇,我便毅然答应了。
佳奈子用剪刀剪断了我的耳朵。裁布用的大把剪刀就跟锁链一样,孕育着生硬的冰冷。
耳朵被两片刀刃剪下的瞬间,一阵激痛在我的神经流窜,鲜血喷了出来。我用双手盖住伤口,血液从指缝间滴落,沿着脖子滑下,甚至滴到了肩膀。剧烈的阵痛有如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向我涌来,我无力抵抗。我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痛楚,以急促的呼吸大量吸入氧气。
佳奈子貌似欣喜地凝望着我的耳朵。脸上挂着一如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玩具的小孩般的稚气笑容。
「透过光线的话,可以看到另一边喔。」
佳奈子看起来很高兴。只要佳奈子快乐,那我也很快乐。佳奈子应该会好好珍惜我的耳朵吧,这样的话,我的痛楚也能获得平复。
有很长一段时间,佳奈子光顾着看耳朵。我自己为了止血就快要没命了,可是佳奈子却一点都没有关心到我。等到我失血情况变得相当严重时,佳奈子才为我包扎伤口。哼着鼻歌的佳奈子所呼出的鼻息吹在我那沾满了血水的脖子。
佳奈子显得十分开心。她的喜悦,就是我的喜悦。
下次我该奉献什么,才能博得佳奈子的欢心呢?
如果献上我的头,佳奈子会开心吗?我是殉数者约翰,佳奈子则是莎乐美。莎乐美不论何时,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可怜的佳奈子。孤零零的佳奈子。
我最喜欢佳奈子了。
『监禁第十六日』
耳朵听到的声音怪怪的。不只是受到包覆伤口的纱布的影响而已,可能是因为外耳被切掉,导致没办法将声音集中。
不知我那只被剪下来的耳朵能保存多久呢?等到腐烂了,佳奈子肯定会再跟我索取身体的其它部分。
我再继续这样下去,大概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死去吧。
死。
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怕死。我对消失不见这件事感到惶恐。
我试着努力去捕捉当我不再是我的那一份感觉。可是,到头来我连自己的存在是什么都搞不懂了,觉得那单纯只是毫无收获的思考。我的耳朵是我,少了耳朵的我也是我,感觉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不完全的我。我的衣服、我的名字也都是我,然而决定性的地方并不是我。
死。一想到这件事,心脏的跳动便为之加速,无法保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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