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声咆啸火力全开。我真的烦到快要爆炸了,我受够了,这一切的一切。春香也好、白痴同学也好、弓道社也好、还是世界也好,全部都烦死了。
春香噤声不语。她用手摸了摸高耸朝天的鼻子,低头看着下方。「沙」的一声踢了一下脚底的柏油路面,然后摸摸翘起的短发。
「……你坚持不肯去就对了?」
春香缓缓地说道。那个声音是那么地平静,甚至让我觉得好像不是春香在说话一样。
「啊,不……」
我不禁语塞了。想不到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掉到了眼镜的镜片上。我用无袖背心的下襬擦干净,再重新戴回去。
春香抬起头,态度坚定地直盯着我的眼睛又问了我一次:
「你无论如何就是坚持绝对不去?」
那个声音是认真的,认真到甚至令我感到害怕的声音。
「没有啦……也不是不想去,该怎么说呢……」
我忽然想到,春香做出这种偏离常轨的发书也不是第一次了。搞不好,春香的目的是想要为我打气。她只是以她的行事作风约我一起去参观烟火大会而已也说不定。春香是一个怪人,所以她也没有朋友,或许,春香自己只不过是不晓得该怎么跟人相处才好罢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心痛。春香这个家伙还满Nice的,她不但是众叛亲离的我仅剩的最后一个朋友、也是疼弟弟的好姐姐。
感情——欢喜、快乐、哀伤、痛苦、喜欢、讨厌,要把当下真正的感觉说出口是一件难事。那就好似瓶中船,看是看得见,但是瓶口大小跟实物的尺寸就是不合。站在物理角度,是不可能从瓶子里拿出帆船来的,不晓得帆船是在何时被组装拼凑起来的呢?我想帆船就是在不知不觉间被组装起来的吧。我们会像这样,在不自觉的时候渐渐长大成人吗……
于是,我没来由地觉得答应春香所提出的疯狂提议似乎也不赖。然后,才过了五秒我就后悔我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既然这样那就好,上车吧。」
春香又端出手枪指着我了。还好意思露出啥爽朗的微笑,况且为啥偏偏这种时候路上就半个行人也没有?犯罪就是像这样被视而不见的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快点把那玩意放下。就跟妳说很危险耶!」
春香在脑袋瓜旁边挥了挥空气枪。我一按下车钥匙上的按钮,车子就发出「喀恰」一声解除了车锁。这么一来车门就打开了。头一钻进车里,我就被一股不流通的沉闷空气给熏得倒退三步……原以为如此,但车内却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清凉。
「喂,这是妳家的车子吧?妳不怕被骂?」
「安啦。春香有跟妈咪说『我要出门了』。」
我的问题不在哪里啦。我抱头苦恼。
喀恰。因为我听到了声音,于是瞅了先行坐上助手席的春香一眼。
在我视线的前方,春香的薄唇正衔着一根细细的香烟……
「啊,这个是打火机啦。要抽吗?」
春香将短枪管的手枪转动一圈,然后「噗哈」一声吐出烟雾说道。
「……也太扯了。」我喃喃地说出第二十三次。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在驾驶席坐下。好陌生的风景。只不过是和助手席的位置有着左右两边之差而已,视野就会相差这么多吗?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被呛得很难受,总之,先把窗户全开再说。一开车窗,几乎要让人误以为是工地现场的蝉鸣大合唱便波涛汹涌地袭来……妈的,我可也是拚了命在忍耐想要如此大声哭叫的冲动耶!他妈的,
我又一次确认手机的时刻。数字从「15:59」变成了「16:00」。
「那个不错喔。」
春香说道,她以老练的动作掐着香烟。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春香是吸烟派的,这个世上尽是不知道的事。春香用掐着细长香烟的手指指着我的手机。我的手机最近只有充当手表使用的功能,也多亏如此电池的电量一直迟迟消耗不完。
「那个?啊啊,妳是说吊饰吗?」
小时候所买的「恐龙蛋」,既是我的獠牙、同时也是我利爪的琥珀。我把它拿来加工成了手机吊饰,那是一个先用凿子钻出洞来、再塞进有圆帽的圆栓然后将线穿上便大功完成的简易吊饰,是我的护身符。透过耀眼夺目的夏日阳光,它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正中央的地方有一只虫子。我只说了一句「很棒吧」,就把手机塞回口袋。
插入钥匙,往旁边一扭。嗡嗡嗡,嗡轰,引擎发动了。
7
除了有一次手煞车未放我就踩下油门以外,倒也一帆风顺。没把车开去撞墙,也没压死路人和野猫。虽然一开始我紧张得全身僵硬,不过开了十分钟以后就开始习惯驾驶了。技术是还不至于好到有办法用倒车的方式开进车库,但在马路上行驶至少是不成问题。反正只要别硬跨越车道超车、用跟邻近的车辆同样的车速行驶、遵守交通号志就可以了。虽然有巡逻车经过,可是也没啰唆什么。后来我甚至还有余力跟春香闲扯淡。
「妳之前是不是有说过妳被外星人绑架?身体的某个地方被埋下了晶片是吧?」
「人家是被洗脑。」
「所以说妳现在认清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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