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修一头脑很聪明,长得又帅,运动又一把罩,对了,他踢足球好像特别厉害。在班上也是主流人物之一。不过,舞衣对他的印象也只到这里为止。
舞衣就连他后来考上哪间高中也不知道。
一直到前一刻为止,舞衣早已忘了雨宫修一这个人。毕竟都各奔东西这么久了,会遗忘也是人之常情。换作是他,应该也不会想起舞衣吧。尽管如此——
雨宫修一死了?他被人杀死了?腹部中刀?多达十几处的刺伤……
在舞衣的脑海里,雨宫修一的笑容慢慢变得扭曲。貌似黑衣人的黑色人影手持匕首,正疯狂戳刺雨宫修一的肚子。学生西装外套防止不了匕首的攻击。寒酸的匕首闪烁出刺眼的强光,那是类似掉在脚底的百圆硬币在反射光线般的落魄发光方式。雨宫修一应声跪倒在地,伤口源源不绝地流出黏稠的血液,挨匕首刺伤的腹部被刺出了破洞,湿黏的内脏从中滚落而出。雨宫修一以颤抖不止的手想要将掉出来的内脏塞回肚子里去。他的脸苍白到让人看不出来他原是个皮肤晒得黝黑的运动员,雨宫修一痛苦地呻吟,声音气若游丝。雨宫修一缓缓地从巷子爬出寻求援助,可是喉咙却喊不出声来。
黑色人影只是目送雨宫修一。不对,黑色人影回过了头来。那张脸长得就跟舞衣在镜子里所窥看到的一模一样。
舞衣不禁失手将披萨土司掉在地上,泼洒而出的蕃茄酱弄脏了舞衣的纯白上衣。「蕃茄酱的颜色好像有些太鲜红了。」舞衣心想。
早上,舞衣骑着自行车到家用品量贩店买了园艺用剪刀。从家用品量贩店到案发现场距离约二十分钟,本来有考虑去瞧瞧情况,不过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回家。在前往停车场的途中,舞衣发现有一对身穿黑色衣裳的男子与少女在草木幼苗专区的草莓幼苗前意见不合地争论。少女嚷着「加糖炼乳」怎样怎样的,所以舞衣绕道以免遭到池鱼之殃。即便如此还是感觉到少女有一瞬间视线望向了舞衣。或许是多心了吧。
一回到家,舞衣便迫不及待地试用园艺用剪刀,下刀时的利落感觉果然不能相提并论,而且连切口也不一样。如果不是这样,玫瑰可能就会枯死了。
修剪玫瑰的诀窍在于看似愈强壮的枝叶愈是要大剪特剪,看似发育不良的则要让它晒到太阳。玫瑰喜欢阳光,只要让它晒太阳马上就能恢复精神,所以一口气就剪掉有小指那么粗的枝叶。好锐利。「这把剪刀搞不好就连真的小指都能轻松剪断呢。」舞衣心想。把剪刀举高到与眼睛齐高,刀刃的部分便黯淡地闪烁亮光。
「唷,健康不良少女。」
门外响起声音。舞衣发出叹息。
「健康不良少女是什么?我听不懂。」
「明明身强体壮却又不来上学,这不是不良是什么?妳这拒绝上学的女人。」
「现在改叫不登校了,佐伯同学。」
「本质上一样吧?就妳的状况,又不是想上却不能上,完全是妳拒绝去上而已嘛。话说,妳现在在干嘛啊?」
佐伯探出身子试图一探院子的究竟。左半边的金发格外显眼。
「我在修剪。」
「修剪得那么豪迈没问题吗?」
「没问题。」
「哦~」
喀嚓,舞衣用园艺剪刀剪掉了另一支枝叶。康宏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她的动作。一如在公园看着小孩子玩耍的母亲。「嘿,妳知道雨宫的事件吗?」然后康宏说道。他本来一直在抓提出这个话题的时机,不过那个说法却显得单刀直入,大概是后来觉得太麻烦了吧。
「早上我在电视新闻看到了。」
舞衣和康宏还有雨宫修一,都是同一个国小和国中毕业的。算是渊源颇深的熟人。
「在学校也引起相当大的话题喔。」康宏说。
「是吗?」
「熟人被杀,都会有点惊讶对吧?」
「就是说啊。」
口头上虽是这么回答,舞衣却有种感觉,纵使哪天有某个同学「抓狂」拿菜刀砍死了父母或朋友,自己也会觉得那没什么好意外的。而且也有可能是自己被杀、或者换作自己杀了谁也不无可能……
舞衣瞅了康宏一眼。一头左半边脱色过的短发,眼皮上穿了个环,下巴又细又尖,穿着邋遢不整齐的制服。「其实他的想法也跟我一样吧。」舞衣试着心想,要不是如此的话,不然他应该是不会问「都会有点惊讶对吧」这种问题的。
康宏察觉到舞衣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搔弄着头发。可是他没有回避视线,继续跟舞衣对看,等到头发抓过了一遍之后他开口如此询问:
「妳觉得在母亲举办葬礼那天一滴泪都没流的男生是异常吗?」
原本还以为他要提雨宫修一的事,所以舞衣觉得很意外。
「你说的是卡谬的小说吧。」
康宏读过卡谬小说的事同样也令舞衣惊讶不已。舞衣原先还以为他是那种听到「萨特」会联想到用数字相机「帮猴子照相」的男生,所以就老实这么告诉他了。(译注:萨特是存在主义哲学大师,日文的萨特跟帮猴子照相音同。)
「妳一定以为我是光看漫画不碰课外读物的时下高中生对吧?」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应该说,怎么想都觉得接触卡谬的书籍根本是不良少年不该有的行为。「他不会在圈子里被同伴呛说『你是在装啥气质看啥屁小说啦』找碴吧?」不知为何一个留着飞机头的古早风不良少年揪住康宏胸口的画面在舞衣的脑海里浮现。那个画面还满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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