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又抬起头来,瞪着我说:“你也未免太专横了,年轻人!”
我说:“把她的衣服打点好,给我送过来,你不需要莱莉了一一反正万尼尔已经
死了。”
我们俩人的目光对着,互相凝视了半晌。她的嘴唇上浮现出极不自然的奇怪的笑
容。之后,她低下头,右手把左手握着的一摞牌里的头一张抽出来,翻了过来。她使
劲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放在旁边一揉没有拿开的牌上面。她又静静地安心翻了另一
张,她的手丝毫也不慌乱,刚才的一番对话只不过像轻风吹拂过石块堆成的防波堤。
我走过屋子,出了房门。我把房门轻轻关上,穿过厅房,走下楼。我穿过楼下大
厅,经过日光室和莱莉的小小的办公室,走到连着大厅的沉闷的、毫无生气又从不使
用的起居间。起居间叫我感觉我呆在里面简直像一具涂上防腐香油的尸体。
起居间后壁的落地窗打开了,莱斯利·默多克从外面跨进来。他在我面前站住,
凝视着我。
第三十三章
他身上的便装皱皱巴巴,头发蓬乱,嘴上蓄的小红胡须像通常一样似有若无。他双眼下面的暗影好像黢黑的深洞。
他手中正拿着那支黑色的长烟嘴,烟嘴上并无纸烟。他把烟嘴在左手掌上磕了磕。他站在那里表现出一副既不喜欢我,又不想见到我、同我交谈的神情。
“晚安。”他冷冷地说,“要走了吗?”
“还不马上走。我想跟你谈几句。”
“我不认为咱们有什么可谈的。再说,我对同人谈话已经厌倦了。”
“啊,咱们还是有件事要谈谈,一个叫万尼尔的人。”
“万尼尔?我不怎么熟悉这个人。我跟他见过几面。我知道他的一些情况都不叫我高兴。”
“你比这些知道得还要多。”我说。
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屋子中央,在一把硬邦邦的椅子上坐下。他的身子略微向前探着一点儿,右手托着下巴,目光垂向地面。
“好吧。”他疲倦地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感觉得到,你又要卖弄你的小聪明啦。逻辑推理呀,直觉认识呀,这些扯淡的话说个没完没了。正像书中描述的那些侦探一样。”
“一点儿不错。把证据一件一件摆出来,拼凑到一起,叫它们组成一幅整整齐齐的图画。如果哪里有欠缺,我还可以从自己裤子后口袋里掏出几件补上去。然后我就进行分析,研究动机和人物。我揭露出的人物同直到这一黄金时刻以前一般人心目中——也包括我自己的一个人大不相同。最后,我就要一把揪住那个无人猜疑到的嫌疑人,我要不顾一切地扑到他身上。”
他抬起了眼皮,脸上几乎浮现出类似微笑的神色:“于是这个被你抓住的人就要面如白纸,口吐白沫,从右耳朵眼里掏出一把手枪。”
我在他身边坐下,拿出一支纸烟:“你说得对。有一天咱们俩不妨玩玩这个游戏。你有没有枪?”
“有一支。身上没带着。这你知道。”
“昨天晚上你到万尼尔家里去的时候带着了吧?”
他耸了耸肩膀,露出牙齿来:“昨天晚上我到万尼尔家里去过?”
“我想你去过。这是逻辑推理。你吸烟吸的是本生和海治牌的弗吉尼亚烟。你吸
过的烟掉下的烟灰不松散。万尼尔家里的一只烟灰缸里有不少灰颜色的烟灰卷儿,这
说明你在他那里至少吸了两支烟。但是烟灰缸里并没有烟蒂。这是因为你习惯用烟嘴
吸烟,而烟嘴里留下的香烟头形状不同。所以你把烟头藏起来了,喜欢不喜欢我的推
理?”
“不喜欢。”他的声音很平静。他又低着头注视着地板。
“这只不过是一个推理的例子。不太好。因为也许根本就没有烟头,如果有而且
又被藏起来的话,也许是因为上面留着口红印儿。只要有一点儿就能推断吸烟的人涂
着什么颜色的口红。你的妻子吸烟有个习惯,总是把烟头丢在字纸篓里。”
“别把我妻子拉扯进来。”他冷冷地说。
“你母亲仍然怀疑是琳达把那枚金币拿走了。她觉得你说什么拿金币在给亚历克
斯·摩尼抵债,只不过是为保护琳达而编造的故事。”
“我说了,你别把琳达牵扯进来。”他用黑烟嘴笃笃地敲着牙齿,急促的声音像
是有人在敲击拍发电报的键盘。
“我也不想把琳达牵扯进来。”我说,“只不过我也不相信你那个故事。我不相
信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这个。”我把那枚勃拉舍尔金币从身上取出来,拿在手里,
放在他眼睛前面。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枚币,他的嘴形僵硬了。
“我怕我得给你讲一个长故事了。”我用温和的语气说,“对不起。我最好把这
个故事好好组织一下。这不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因为这里面有两件谋杀案,甚至是三
件。一个叫万尼尔的人和另一个叫莱格尔的,两个人想了个主意。莱格尔是在贝尔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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