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道:“诸位所言皆有其理。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你等可挑选精壮军汉,乔装作客商模样,引贼来犯,而后击之。本府以为,兵贵神速,即日便起兵剿贼。”卢锦水道:“大人妙计!今有金夹岭、太湖两处贼寇,我等亦分兵两路,不才引一路入太湖,单都监、尉迟团练引一路往金夹岭。如此分兵突进,同时出击,大人以为如何?”苏公道:“如此甚好。”卢锦水、单破虏、尉迟罗衣起身告辞,回军中挑选军丁,备办出军之事不题。
且说湖州城中有一姜畲巷弄,巷弄中有一齐记豆腐坊,主人齐小乙与浑家鲁氏,每日起早摸黑,辛勤劳作。这一日,天尚未亮,夫妇二人早早起来,齐小乙自去巷口挑水,鲁氏架薪生火。不多时,齐小乙挑得水回,鲁氏取勺舀水,借光瞧那井水,似觉异样,近得细看,不禁唬了一大跳,急忙唤齐小乙来看。齐小乙探头一看,不觉大惊,原来那水竟呈红色。夫妇二人惊恐不已,急忙唤醒邻舍街坊。众人闻听,怎肯相信。齐小乙引众人来得巷井旁,汲水上来,借光细看,果是红色。众人惊诧不已,疑有鬼怪,不敢上前。待到天色大亮,早聚集百余人,有胆大者探头察看井中,唬得半死,那井中赫然一具尸首。
正逢湖州府衙捕头雷千、贺万二人路过,闻得命案,急忙来看,井中果然有一死尸。雷千令一街坊速去衙门报官,又寻来绳索,缚在腰身,垂下井去。贺万在井台口道:“可缚住尸首,扯将上来。”雷千下得井去,将那尸首翻转身来,方才看清,那死者乃是一汉子,面目可憎。贺万令人将尸首拉将上来,而后将雷千扯上井来。众人上前来看,有识者惊道:“他不是夜猫儿米蜀吗?”贺万闻得,询问米蜀是何许人。一街坊道:“乃是城外米家庄一闲汉,白日喝酒睡觉,夜间便四处偷盗。”贺万诧异,暗道:“既是小贼,怎的无端命丧井中?”
众人议论纷纷,街坊引苏公、李龙、赵虎等急急赶来。贺万上前,说明前后。苏公令仵作勘验尸首,又问街坊:“何人发现尸首?”众人只道齐小乙早起汲水发现血水。苏公将齐小乙唤上前来,询问详情。齐小乙将前后细细道出。苏公问道:“汲水时,可觉有何异常?可曾闻得血腥之气?”齐小乙摇头道:“小人不曾在意。”苏公道:“井台可有异常迹象?”齐小乙道:“初来汲水,天尚未亮,故此小人不曾见得。复来时,天已亮,亦不曾见得有甚异样。”苏公料想问不出紧要线索,令其退下。仵作验罢尸首,来禀苏公:死者头颅有致命伤痕,似是钝物所击,此外别无他处。
苏公心领神会,唤来齐小乙等几位街坊,问道:“你等昨日可来井旁汲水?”众人皆点头。苏公引众人至墙脚,道:“你等细细回想,昨日此处可有石块否?”众人方才醒悟,惊道:“此处确有三四块青石,却不知何时不见了。”苏公道:“昨日可曾在此?”众人思索多时,皆摇头道:“小人等不曾留意。”苏公道:“想必早在井中矣。”赵虎诧异,道:“大人何以知晓?”苏公道:“米蜀乃是昨日夜间被杀,血染水井。今观井台并四周无有可疑痕迹。本府推想,那米蜀乃被杀于井中。凶手定是先将米蜀推下井去,唯恐不死,后用石砸之。米蜀被石击中,命丧水井。本府以为,凶手取石,必定就近,故察看四周,惟有东墙脚下有移石迹象。” 众人闻听,将信将疑。
苏公令人汲干水井,寻觅凶器。约莫一个时辰,那水将近井底,雷千下得井去,自水底摸索出数块石来。贺万等用筐将石吊将上来。苏公令人将石搬至东墙脚,一一对应,又唤众街坊前来辨认,确认其中四块青石。苏公道:“此便杀人凶器也。”众人惊讶。
苏公令人将尸首抬至衙前,又遣人去城外米家庄报信,唤米蜀家人前来认领尸首。余下李龙、赵虎二人,询问街坊邻里,追查夜间凶杀命案。回得衙门,苏仁道:“小人窃以为,那凶手当是米蜀熟识之人。”苏公笑道:“你有何高见?且说来一听。”苏仁道:“那米蜀怎会无端投入井中?定是那厮趁其不备,突然出手。米蜀猝不及防,便落入井中,被同伙所害。深更半夜,与米蜀相伴者,自是其熟识之人。若非熟人,其必有所防备。”苏公道:“我亦如此以为。却不知他与凶手有何仇怨?”苏仁道:“米蜀,不过一市井闲汉,与人哪有甚么仇怨?杀人缘由,或为钱财、或因奸情。”苏公道:“凡杀人者,大抵如此二种,但也不乏他故者,不可臆度。”
约莫半个时辰,门吏来报,只道死者米蜀家眷前来辨认尸首。苏公急忙出得衙门,早闻得衙门前号啕大哭之声。却见四五人伏尸痛哭流涕,其中二位老者,白发苍苍,当是其父母,又有一妇人及孩婴两个,想必是其妻儿。此外,又有米家庄庄客数十人。米蜀家眷闻得来者乃是苏大人,急忙跪倒便拜,恳请苏公替其做主,缉拿杀人真凶。
苏公道:“你等节哀顺便,且好生安置后事。至于查案缉凶之事,乃本府之本分。不过,本府以为,杀人元凶或是米蜀熟识之人。你等且好好想来,平日与米蜀往来甚密者,有哪些人等?昨日,米蜀可有异常之举?与甚人同伴?”米父泣道:“好个不肖子儿!老汉只此一子,自小娇宠,不服管教,整日与一干泼皮无赖厮混勾搭,偷鸡摸狗,竟有今日之祸。”米母哭道:“人已去矣。还道如此做甚?那元凶定是那申魏。”苏公道:“申魏何人?”米父道:“那申魏乃是小儿一狐朋,为人阴险,整日琢磨人家鸡鸭羊猪。但凡每一桩事儿,必有其份。”苏公道:“此人居在何处?”米父道:“便在城中济生堂侧。”苏公道:“除此,尚有他人否?”米父道:“米家庄口易吴,亦是其狗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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