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集_张旭军【完结】(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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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那小五离去,店家端面过来。苏公捻须思索,闻听小五言语,不由想起张三和之子,莫非……?苏公招唤店家,道:“店家,方才听你兄弟二人言语,你那弟弟似不信郎中医道?”那店家道:“非我等不信医道,凡人得病,起因乃与天地万物不适,或得邪气、或冲撞神煞,轻则服药可解,重则求仙道降之。今世间多庸医俗辈,若求其医治,反而延误治病良机,丢了性命。那张三和之子便是如此。”苏公道:“我闻那张三和杀了人,不知是否?”店家道:“所杀非是他人,便是那庸医余济生。”苏公疑道:“不知那张三和现在何处?”那店家叹道:“现已送至县衙去了,想那知县胡大人乃是通情达理之人,必会谅解于他。”苏公道:“不知那张三和家居何处?”那店家道:“便在小店隔壁。”苏仁一愣,道:“怎不见他家有人?”店家道:“皆往县衙去了。小的因生意缠身,只令浑家携子相随去了。”苏仁道:“那张三和之子果真是服药而死?”那店家愤怒道:“皆是那庸医开错药方,虢魄端的死得冤。亦是张三和偏执,看甚医服甚药?”苏公疑惑道:“若人病不求医服药,又怎生治病?”那店家道:“可去求李师父去邪除煞。”苏公笑道:“原来如此。却不知那李师父是何门道?有甚能耐?”那店家道:“那李师父可非同常人,他乃是智弘活佛之俗家弟子,活佛授他道法,能知过去未来,其魂魄可往来三界之中。”

  苏公把眼望苏仁,微微一笑,道:“敢问店家,何谓三界?”那店家一愣,道:“所谓三界,便是地狱、人世与仙界。”苏公拈须微笑,道:“店家之言差矣。佛教所谓三界,乃欲界、色界和无色界也。欲界者,乃食欲淫欲之众生所居,此界有地狱、饿鬼、畜生、天、人五道及其生存之所;色界者,位于欲界之上,乃离食欲与淫欲的众生所居;无色界者,又在色界之上,乃无形色之众生所居。 ”那店家闻听,莫名其妙,道:“客官之言,小的不明白。”苏公笑道:“《道德经》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此中道理,不求明白,只得意会。” 那店家听得一头雾水。苏公又道:“确不知那李师父唤作甚名?”那店家道:“李师父俗名李陀,又有法名,唤作无尘大师。”苏公笑道:“那李师父道法如何?” 一言似开了店家话闸,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那店家眉飞色舞、唾星乱溅,每每言及李大师之名,目中尽是敬慕之情。苏公几次欲言,皆无时机。苏仁哑然失笑,心中暗道:如此言来,这无尘大师竟是当世活神仙。

  良久,那店家止言饮水,苏公微皱眉头,拈须思忖,道:“不想这张公镇竟有这等高人!却不知这位无尘大师仙居何处?”那店家道:“便在镇东桥明镜台,依此巷前行,至尽头过桥见一亭,便是了。”苏仁道:“老爷何去不前往求拜神仙,或可求得不老仙丹。”苏公笑道:“正是。”苏仁付了面钱,二人出了面馆,沿巷前行往镇桥东明镜台而去。苏仁叹道:“若世人得病不信医,皆去求巫道,岂非荒谬至极?”苏公思忖道:“古往今来,不知几多愚昧之人死于巫道,而今人依然接踵磨肩,趋之若骛。可怜又可叹。”苏仁道:“民间多奇术,虽言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不足信,言辟邪褪煞,去疾治病却可信。”苏公笑道:“道家、佛家博大精深,其间亦含医道之理,并不相悖,若过于夸耀,诋毁他家,则成巫道也。正所谓过犹不及也。”

  主仆二人言语间,出了巷口,却见一河,穿于青瓦白舍民宅间,两岸青石条铺道,左前方三四十步有一石桥,对岸民宅中见一亭顶,苏仁道:“想必是那里。”话音未落,忽闻身后一声冷笑,那笑声甚是阴森恐怖。苏公唬得一惊,回身望去,却见身后站立一人,狰狞可憎,宛如幽魂恶鬼一般。苏公细细看去,那厮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约莫六十岁,甚是肮脏邋遢,心中思忖:若见夜间,定认他是个恶鬼。苏仁眼急身快,抢步上前,正欲推开那厮,被苏公一把拉扯住,怜悯道:“休勿推他。”那厮甚是惊恐,后退两步,不想被石绊倒在地,爬将起来,龇牙咧嘴,手足哆嗦不止,似甚疼痛,又上前两步。但见三四个路人过来,见着这厮,厉声呵斥。那厮嘻嘻傻笑,而后跌跌撞撞的走了。一路人望着苏仁,道:“他乃是疯癫,休要怕他,但来纠缠,直管打便是,打死亦无妨。 ”苏仁嘀咕道:“原来如此。”苏公望着那疯癫老头身影,忽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偌大年纪竟致如此,恁的可怜。”苏仁道:“老爷心善也!实不知这天底下有几多可怜之人?”苏公叹道:“你言甚是,正合杜少陵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苏仁引苏公过了石桥,见前方一亭,亭上有匾,匾上有“洗尘亭”三字,亭四周聚集十余人,当中一人,高声吆喝。苏公不知何事,趋步上前,探头望去,原来那亭中有一井,井旁一男子,自井中汲上水,但见众乡人个个虔诚,平摊双手,那厮舀一勺水,一乡人上前,那厮泼水在乡人手中,乡人就水洗面,而后入得一道院门。苏仁不解,悄声询问身旁乡人。那乡人道出原委,原来但凡拜见无尘大师者,当先洗尘,以示虔诚之心。不多时,众乡人多已洗手入院,那舀水之人见着苏仁,催促道:“兀自乜些,快来快来。”苏仁笑道:“某欲求见无尘大师。”那舀水之人笑道:“欲见师父,必先洗尘,方可入门。”苏仁笑道:“若如此,令师非无尘大师。”那人笑道:“想必你不识得家师。 ”苏仁道:“我闻无尘大师乃是得道高人,修行已出三界,断然不是舀水洗面之辈。”那人闻听,面有愠色。苏公听罢,捻须微笑。那人冷笑道:“你等凡尘俗人,若不洗尘,便不得见我师父。”苏仁淡然一笑,道:“既是无尘,又何须洗尘?”那人怒道:“家师法名无尘,心如明镜,非似你等尘俗之人,满身尘埃。”苏仁叹道:“令师名无尘,心中有尘。”那人怒道:“你是何人?敢辱家师?”苏公上前道:“但将此言传禀尊师。”那人迟疑半晌,自院中唤出一师弟,耳语一番,那师弟流水奔将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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