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哑然失笑,道:“墨子第六十二怎是如此?”徐君猷苦笑道:“这哪里是甚么墨子第六十二?墨子怎会作此些五言、七言?” 苏公叹道:“朱溪端的蹊跷,怎的将此书拆散,分隐于众卷中?”徐君猷道:“此等淫书,恐他人见得,故分散隐之。”元悟躬思忖道:“朱溪料想,儒家不读《墨子》,故隐于《墨子》中最为妥当。”苏公翻见第一页,乃是“梦游瑶台见玉女浴”,满纸淫语浪句,不堪入目。
苏公正欲合页,心头猛然一震,急忙自袖中摸出苏仁所拾那页纸,展开来,看那“吉梦录”三字,又看“梦游瑶台见玉女浴”,笑道:“果然如此。”徐君猷左瞧右看,猛然醒悟,道:“果然如此。”元悟躬亦近前来看,却如坠云雾,急道:“如此甚么?”徐君猷指点道:“且看两个梦字,分明是同一人所书。”元悟躬一看,恍然大悟,道:“此便是所谓《吉梦录》?”苏公然之,喃喃道:“此便是害却三条人命的《吉梦录》。”元悟躬叹道:“不想这朱溪竟好写淫诗。”苏公摇头道:“此非朱溪所作。”元悟躬一愣。苏公又道:“只前页‘墨子第六十二’六字乃朱溪所书。”徐君猷道:“朱溪伪其篇名,将《吉梦录》首页换去,但终究字迹各异。”元悟躬思忖道:“莫不是因朱溪好读淫书,被外人发觉,以此要挟朱溪,勒索钱财,又恐事情败露,杀朱溪灭口?”徐君猷紧皱眉头,道:“朱溪不过是读而已,怎至如此?只是不知此书是何人所作。”
苏公望着《吉梦录》,思忖道:“读也罢,作也罢,焉能害数人性命?苏某窃以为,此书中定是隐藏着一个秘密。”徐君猷道:“此书若是落在旁人之手,定将其看是淫书,好读淫书者,满目淫句,哪里会思索其他;厌恶淫书者,连正眼亦不瞧,必将其抛入废墟。如此以来,此玄机得以隐秘。”元悟躬连连点头,道:“徐大人言之有理,只是不知这书中究竟隐藏甚么秘密?”徐君猷拿过书,翻阅片刻,思忖道:“或是某人散谣,以讹传讹,竟当作真的一般。”元悟躬环视四下,道:“三人成市虎,亦不无可能。”苏公皱眉苦思。徐君猷道:“苏大人且收藏此书,但有闲暇,慢慢想来。 ”元悟躬淡然一笑,道:“闲来读艳诗,悠然思美人,不失为人生一大乐趣。”
第十卷《致命毒蛊》 第四章 利欲熏心
第十卷《致命毒蛊》 第四章 利欲熏心
苏公回得定惠院,苏迈来迎,三人至堂中,苏迈端来热茶,询问苏仁外出情形,苏仁娓娓道来。苏公喝了茶水,摸出那卷《吉梦录》,自第一页始细细翻阅,读了前十首,皆言男女送暖偷寒,握雨携云。苏公不忍再读,遂翻至最后一首。这《吉梦录》全卷共二十五首诗,其中五言五首、七绝十首、七律六首、七言四首,前二十四首皆是艳诗,唯有第二十五首,乃是首七言,唤作《秋日寻禹王城怀古》,见景抒怀,颇有意境,与前二十四首截然不同。苏公不觉诧异,细细辨认字迹,确是出于同一人之手,为何此诗与众不同?莫非玄机便在此诗中?
苏公细读《秋日寻禹王城怀古》,共二十四句,前八句言禹王城秋景,中八句言禹王城历史并传闻,后八句抒发感怀。苏公读罢,暗自思忖:大宋天下,称禹王城者有数处,皆与大禹有关,此诗所言禹王城当在黄州,似指邾城,史称“楚宣王灭邾,俘其民、徙其君于此”,故名邾城。邾城之由来,当在春秋之时,而禹王城之由来,当与夏禹有关,如此推想,禹王城之称谓当在前。诗句中有“不知禹王是女王”,苏公甚是诧异,莫非大禹竟是个女子?真千古谬论。
思索至此,苏公不觉失笑。苏仁、苏迈闻得,诧异不已。苏迈问道:“不知父亲何故发笑?”苏公道:“且看此诗。”遂将书卷递与苏迈,苏迈伸手来接,不想未能接住,书卷掉地。苏迈急忙弯腰拾起,顺手翻那书卷,忽然惊讶一声。苏公一愣,疑道:“甚么?” 苏迈思忖道:“适才一瞥之间,似见得有甚言与父亲相干?”苏公、苏仁闻听,惊诧万分。苏迈便页页翻来,细细查找,翻至第二十二首诗,乃是一首七言,唤做《东方云空见仙女裸舞》,亦是首艳诗,苏迈忽道:“父亲且看。”苏公急忙捧过书卷,果真如苏迈所言,其中赫然有一句云:“嫦娥妙舞出霜晓,异事惊倒蜀苏公 ”,此“蜀苏公”分明是指川蜀苏轼!
苏迈奇道:“如此言来,这写诗之人似识得父亲?”苏仁摇头道:“老爷诗词,世人传颂,那写诗之人知晓老爷,或喜好老爷诗词,却未必相识。”苏公然之,思忖道:“此句却是源于我诗,我原句为‘重楼翠阜出霜晓,异事惊倒百岁翁’。他改‘百岁翁’为 ‘蜀苏公’。”苏仁骂道:“这厮无耻,篡改老爷诗句。”苏公笑道:“非也,非也。此诗虽是艳诗,只道甚么见仙女裸舞,但细读此诗,便可知晓此诗确与我有些干连。”苏迈、苏仁惊诧不已,道:“有何干系?”
苏公笑道:“此人曾与我在同一处见得同一事情。”苏仁奇道:“同一处见得同一事情?不知何地,何事?”苏迈闻听,很是不解,又细读一遍,思忖道:“父亲莫不是指海市蜃楼?”苏公点头笑道:“正是,此诗虽是艳诗,却是因在东方云空见得蜃景而作。《史记·天官书》云:海旁蜄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此幻景多见于海上,或是沙漠中,景象奇异无比,宛如仙境一般。此人定先读过我诗,后见得蜃景,叹其奇异而作诗,不觉间引用我诗。”苏仁醒悟道:“我知晓了,老爷在登州时,曾往海边见海市,小人亦曾随往,那蜃吐气甚是壮观,明明见得海上一个仙岛,不时便不见了。”苏公然之,道:“正是。”苏迈疑惑道:“如此言来,此人定是登州人,或曾到过登州?”苏仁连连摇头道:“老爷适才言过,此幻景多见于海上,或是沙漠中,此人见过蜃景,并不一定是在登州。”苏迈语塞,笑道:“此言甚是,迈一时愚钝,只道唯有登州有海市。”苏公笑道:“你不曾言错,此人定是在登州见的海市。”苏仁一愣,疑惑道:“老爷怎生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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