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徐君猷细看那甘草。徐君猷翻转看来,叹道:“这等甘草,本府果未见过。”苏公笑道:“甘草者,有茎、根之分。那茎分两草:一曰白粉草,即鲜草剥去外皮者;一曰大草,即适于药用之茎。根又分五节,乃是大节、中节、小节、毛条、疙瘩头。此甘草虽可入药,药性甚微,乃低劣之品。”徐君猷听得似懂非懂。苏公忽眼前一亮,细细看去,但见手中那根甘草皮面似有黑色斑迹,用手指轻剥。又取其他根来看,亦寻得几处黑斑,不由皱眉思忖,道:“易老伯可否引我等前往那山凹之中一看?”那易石连连点头。徐君猷不解其故,又不便多问。
易石、易业引徐君猷、苏公一行绕至屋后,过得一片树林,见得易石茅舍,而后依一条小路往菱角湖边。徐君猷诧异问道:“怎的往水边?”那易石忙解释道:“半随园侧后那山乃是白老爷家业,无有山路可上,又杂草丛生,几不能行。我等先到湖边,依水岸而行,可至其侧,而后攀爬可上。”苏公诧异道:“易老伯往那山凹做甚?”那易石笑道:“小的虽以捕鱼为生,却也常上山捕些山货野味,或寻觅些草药,换些盐米钱。”苏公点点头。
众人鱼贯而下,到得菱角湖水边,见得水边有三四艘破旧渔船。又眺望前方,约莫一里远处似有一处埠头,石阶而上,似通往半随园。苏公遂询问易石。那易石道:“那是白老爷家私家码埠。”苏公问道:“如此言来,此处常有舟船停泊?”那易业道:“每月约莫有一两次,远远见得从那船上搬运物什下来,有时约莫个把时辰之久。”那易石道:“两三天前还停得一只货船。”那易业连连点头,道:“正是,那船似是前日未牌时分离去的。”
苏公问道:“可知他等搬运何物?”那易石道:“闻半随园下人言,那白老爷做的药材生意,船上所运想必是些药材。只是半随园家奴甚凶,不准渔船在那埠头附近停靠。”徐君猷思忖道:“既是做药材生意,为何将甘草抛之后山?莫不是有人偷盗,遗落在此?”
易石前行不远,转往一侧山坡爬去,那山坡甚陡,长满树木杂草,隐约见得有人上下痕迹,那易石倒是轻车熟路,不消多时,便爬上二十余丈高远处。徐君猷、苏公揪着杂草、树干,艰难而上,数次滑倒,上两步退一步。幸得马踏月、苏仁帮扶,好不容易爬上陡坡,直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其上坡势稍微平缓,众人在杂草中前行,过得一片树林,坡势斜下,竟是一个山凹。易石指点道:“便是此处。”苏公环视四下,见得一侧似有条道,问道:“此道通往何处?”易石思忖道:“ 乃是半随园后园。”
苏仁快步前行,忽弯腰拾起一物,道:“我拾得一根甘草。”马踏月急忙奔将过去,环视四下,意欲找寻甘草。待到拨开一处深草丛,不由惊呼起来:“大人快来,一具尸首!”众人闻听,皆惊诧不已,急忙过来。但见那深草丛中一具尸首,面部朝下,旁边兀自有三四根甘草。马踏月拔出腰刀,拨倒四下深草。苏公近得前来,拿过一根甘草,拨弄那尸首头颅。那死人乃是一名男子,约莫四十上下,面目狰狞,满身污血痕迹。徐君猷站立一旁,环视四下,只觉此处阴森可怕,不由起得一身鸡皮疙瘩。
苏公吩咐众人退下,在尸首四周细细察勘,未见可疑物什。苏公近得尸首旁,拿起尸首右手,察看其手指、手掌,而后又察看其左手。徐君猷立在苏公身侧,探头张望,问道:“这厮临死之时可曾抓得甚物什?”苏公摇头,掰开尸首左手手指,道:“其左手拇指有一印迹,想必曾戴有一只偌大指环。”徐君猷道:“且四下找寻看看,或可寻得。”苏公摇头道:“此印迹甚深,不会轻易脱落,想必是死后被人取走了。”徐君猷点头,思忖道:“看此人衣裳,乃是上好绸料,做工亦甚精致,分明是个有钱之人。”苏公点头道:“此人体态肥臃,肤色白净,必是膏粱文绣人家。死亡不过三日。”
苏公与马踏月翻转尸首,细细勘验。尸身有多处伤痕,腹部身中数刀,其余各处凡如面部、后背、大腿等亦有淤伤,乃是被人击打所致。苏公又细细查看尸首袖内、囊中,无有一物。徐君猷唤易石、易业近前,询问他二人可曾识得死者。易石、易业战战兢兢,辨认多时,摇摇头,只道从未见过此人。徐君猷思忖道:“凶手杀人抛尸在此,为何要抛些甘草在此?”苏公淡然一笑,道:“此人乃是死在甘草堆中,只因这些甘草沾得污血,故而一并弃了。”易石惊恐,哆嗦道:“大人道那甘草上沾得死人血?”苏公点头,道:“适才你取甘草与我看,那斑斑黑迹,分明便是污血。苏某心中疑惑,故而请你引我前来。”那易石闻听,胆战心惊,后悔拾得甘草回去。
马踏月思忖道:“如此言来,命案便是在这半随园内。”苏公点点头,道:“此山乃是半随园家业,地势险要,无有人迹,又杂草丛生,甚是隐蔽,抛尸于此,何人知晓?但过得一年半载,便是枯骨一副矣。”徐君猷愤愤道:“此等凶徒,若不绳之以法,任其逍遥自在,苍天亦无颜面也。”马踏月前往探路,不多时转回来,禀报道:“此道确通半随园,那园兀自有一扇小门。”苏公沿道细细察看,直到半随园墙下,果见得一扇窄门,又察看那门上,兀自留着一个血手印,那血手印甚是清晰,却似少了拇指。
52书库推荐浏览: 张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