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转身离去,相视而笑。行路中,徐君猷道:“这厮好生凶恶。”苏公淡然一笑,道:“此番问讯,颇有收益。”徐君猷奇道:“有何收益?并不曾问得甚么。 ”苏公笑道:“徐大人可曾细看那厮?”徐君猷一愣,思忖道:“那厮身着锦衣,气势甚凶,想必是园中管事。”苏公笑道:“大人可曾察看其手?”徐君猷又一愣,摇头道:“不曾留意。”苏公又问马踏月、苏仁。苏仁道:“那厮左手大拇指戴着一枚宽大指环,似是玉质。”苏公点头,道:“那指环乃是上等美玉所制,雕琢精致,十分罕见,非是寻常管事所有。”徐君猷惊喜道:“如此言来,此人便是那杀人凶手。杀人之后,剥离下那尸首指环,占为己有。”苏公点点头,道:“或是如此。”
四人前行,至镇口大道,徐君猷问苏公何往。苏公思忖道:“且等徐管家引人前来。”徐君猷点头,道:“如此还需些时辰,不如往湖边游玩一番。”苏公附和。四人遂觅径往菱角湖而去,翻过一处土坡,却见得那土坡原本是菜圃,满坡青菜,长势喜人。立于坡顶,便见得下方茫茫湖水。徐君猷触景生情,感叹道:“若是哪日,徐某亦临湖建筑,种菜山坡,何其妙哉!”苏公哈哈笑道:“但真有此日,恐徐大人日夜为衣食愁矣。”
那山坡下有一处茅舍,约莫三间,茅舍前有一土坪,坪之四周栽种菊花,那粲粲秋菊,繁英似锦,分外醒目。苏公远远望见,不由心动,遂下坡往那茅舍而去。徐君猷等见得,亦追随而去。近得土坪菊花前,苏公细看那菊花,暗自感叹:黄花晚节,菊花有信。徐君猷望得那朵朵菊花,甚是欢喜,叹道:“不想乡野之下竟有这等好看菊花,恁的喜人!”苏公细看那菊茎叶花瓣,笑道:“此菊唤做千叶,其香悠然长远,虽非极品,却也是上等佳品,少有人种养。”徐君猷惊诧道:“不想苏兄竟通菊道?”
苏公一愣,笑道:“何谓菊道?不过是识得些许而已。”马踏月奇道:“不知这菊花有几多?”苏公捋须笑道:“苏某往来州府甚多,前后共见得菊品约莫四十余种,其中不乏绝世极品,普天之下,亦不过几株而已。”徐君猷惊诧不已,似有所思,道:“但有空闲之日,徐某请教苏兄,若著得一本《菊谱》来,流传后世,亦是幸事。”苏公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苏某定然奉陪。”
徐、苏二人言语多时,可惜未能如愿,终成憾事。后彭城人刘蒙著得一本《菊谱》,共记载菊花三十五种,此千叶一品未见记载。刘蒙叙遗道:“余闻有麝香菊者,黄花,千叶,以香得名。……尝访于好事,求于园圃,既未之见。”(见宋?;刘蒙《刘氏菊谱》)
苏公看罢菊花,不由思忖起种花之人,望那茅舍,但见木门半开,未见有人。那土坪之外置着两只大竹簸箕,其内晾晒着一些枝叶,不知是何物。苏公好奇,遂近得前去,不由一愣。正诧异间,自那茅舍内出来一男子,约莫三十左右,望见四人,不免惊诧,询问道:“你等何人?”苏公急忙回过身去,徐君猷笑道:“我等乃是过路之人,望见这般菊花,不由心动,前来观赏。”那男子笑道:“原来如此。诸位若是喜好,便摘取些去。”徐君猷连连摆手,笑道:“断然不可。”苏公上前问道:“敢问小哥,此花是何人栽种?”那男子忙道:“乃是家父。家父素好菊花。”苏公道:“此菊可是千叶?”那男子闻听,惊诧道:“这位员外竟识得千叶菊?”
正言语间,忽闻得茅舍内一阵咳嗽声,那男子闻听得,急转身入得屋内,多时不见出来。苏公好奇,近得门旁,探头张望,却见得屋内甚是简陋,家什破旧,内室床上躺着一个老翁,那男子立在床头,一手端着碗,一手用勺与那老翁喂着甚么。徐君猷望见,轻身叹息,遂拉扯苏公离去。临行之际,苏公顺手自那竹簸箕内抓得少许枝叶,纳入袖内。
第十三卷《灵草记》 第三章 半随园
第十三卷《灵草记》 第三章 半随园
待到徐溜引颜未等人赶到木未镇,与徐君猷四人会合,径直奔往那半随园。到得半随园外,苏仁复又上前扣门环,但闻得一阵犬吠,那厢颜未早拔出刀来。不多时,那门开启,一厮正欲探头张望,早被颜未一把推开。那厮始料未及,被门扇挤得倒退两步,跌倒在地,不由震怒,爬将起来,破口大骂:“叵耐你这厮,瞎了狗……”但见得颜未身着差官服,手提腰刀,那厮顿时闭上嘴来,硬生生将话儿咽下,吱唔道:“敢问差爷何干?”那厢一条恶狗扑将上来,颜未眼急手快,一刀劈去,那狗“呜呀”一声惨叫,当即毙命。
开门那厮见势不妙,正待转身逃去,颜未早扑上前去,一把揪住那厮,恶道:“休走。”那厢马踏月过来,问道:“白飞雪白老爷可在?”那厮甚是惊恐,结结巴巴,只道老爷不在。马踏月追问那厮,那厮道老爷早已回鄂州去了。马踏月问道:“园中何人管事?”那厮吱唔道:“乃是白渡白管家。”马踏月问道:“那白渡何在?”那厮吱唔道:“便在前堂饮酒。”马踏月道:“速引我等前去。”那厮哪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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