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田地老师在不在,他有时候会去大学那边。”
“啊,不在的话就算了,我下次再来。”
“我去看一下。”
年轻男人离开凰介,打开挂号窗口旁的那扇门走了进去。没多久,便笑着走出来向凰介招手。
“他在、他在。”
凰介往门内一望,看到田地那宛如上下颠倒的脸,田地的身后还跟了数名年轻女看护师,他张嘴一笑,摇晃着圣诞老公公般的白胡子,走到凰介面前弯下腰来。
“呵呵,凰介,怎么啦?”
田地身后的女性看护师们不断地交头接耳,说些“他就是我茂的儿子”之类的话,令凰介大感害羞。凰介尽量不去看那些女看护师,对田地说:“想跟老师商量关于家里的事情……”虽然起了头,但接下来要怎么说,凰介毫无头绪。
“家里的事情……,是指咲枝的事吗?”
田地看着凰介,面露担忧之色。凰介默默地摇了摇头。片刻之间,田地似乎从他的沉默体会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往左右看了一眼之后,说道:“跟我来。”便把凰介带了出去。
田地的诊疗室并不宽敞,不过书架与书架都整理得很整齐,整个空间让人感觉平静。不同于其他房间的灰色百叶窗,这个房间里的百叶窗是淡淡的土黄色,让透入窗内的阳光变得很柔和。百叶窗的旁边有张木制矮桌,矮桌两侧各有一张对放的绿色布沙发。田地从小冰箱中取出宝特瓶装奶茶,倒在两只玻璃杯中。凰介与田地面对面各坐了一张沙发。
凰介一边喝奶茶,一边将洋一郎最近的言行举止,以及昨天书桌上那份报告中的那几行字告诉田地。田地凝视着凰介的眼睛,偶尔将杯子凑在嘴边喝一口,以非常严肃的表情听他的说明。凰介说完后,田地轻轻说道:“原来如此。”伸手抚摸白胡子。
“果然,他以前的症状又发作了……”
田地口中的“果然”二字令凰介颇为介意。田地看到他的表情,接着又解释道:
“事实上,昨天早上我在楼下走廊上跟我茂讲话时,也发现不对劲了。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因为惠的去世一时神智不清,但是按照你……来判断……”
不知何处传来男人的阵阵叫喊声,将田地的话盖掉了一部分。凰介在沙发上吓得全身僵硬,田地只是若无其事地将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按照你刚刚的说法来判断,他以前的症状果然又发作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他来我这里接受治疗,而且越快越好。”
凰介决定相信田地的判断。
“今天晚上我会找些理由跟我茂聊一聊的。”
接着,田地以慢条斯理的口气不断地提醒凰介,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就好。田地在说话时喜欢重复同样的话来强调自己的想法,例如“完全、完全不用”或“一定、一定可以”、“没问题、没问题的”等等。这样的说法方式让凰介获得了安全感。
凰介向田地道了谢,从沙发上起身。
“如果还有什么烦恼,尽管来找我商量不用客气。”
田地将家中的电话号码告诉凰介,凰介将它登录在手机里。
“老师,我今天来找你的事……”
“别担心,我不会说的。”
走到门口,田地朝着凰介咧嘴一笑,看起来好像连胡子都笑了。
(四)
凰介走出大学附属医院大门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在医院前的巴士站牌看了一下发车时间,往自家方向的巴士似乎刚走,下一班巴士还要等十五分钟。为了避免被洋一郎撞见,凰介决定走路回家。
经过自家附近的便利商店前,凰介偶然间往玻璃窗里一望,竟然在杂志架的另一头看见亚纪的侧脸。
凰介马上转身,沿着来时路往回走了大约二十公尺,站在路上注视着店门口。不到五分钟,便看到亚纪推开玻璃门走出便利商店。她穿着长袖上衣及黑色喇叭裙,跟那天在火葬场的穿着一样,只不过今天她的右臂用一块白布巾吊起。凰介怀着些许紧张走了过去。
“凰介……”
亚纪抬起头,看到凰介。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凰介停下脚步,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我去买东西。马上就要守灵了,很多东西忘了买,像是竹筷什么的。”
亚纪将左手拎的塑胶袋微微举起。
“我跟爸爸等一下也会去参加守灵夜。”
“嗯,谢谢。”
凰介很想问亚纪两件事。
第一件是洋一郎没有透露的,关于惠自杀的详情;第二件则是关于她的车祸。但是这两件事都令凰介很难问出口。他尴尬地站着,沉默了大约十秒。亚纪同样紧闭着嘴。
“你现在有空吗?”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亚纪。
“咦?啊,嗯。”
“要不要去大象公园?”
“好啊……可是,你不回家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不想太早回去。家里来了好多亲戚,大家都在哭。其实这些东西本来是伯母要出来买的,我说要帮她买,才能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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