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就为了这事把我吵起来?这儿可是个做生意的地方!”
我放一张两元钱钞在柜台上。他将怒气吞回肚内,拿起钞票。
“谢了。你那朋友跟他太太住在七号房。”
我把苏珊的照片拿给他看。
“这女孩有没有来过?”
“也许来过。”
“你到底见过她没有?”
“她做了什么坏勾当?”
“没有,她只是个离家的女孩。”
“你是她老爸?”
“只是个朋友,”我说。“她来过这里没有?”
“我想她是来过,几天前吧,后来就没见过她了。喂,”他的笑带点儿邪门。“你那两块钱就值这么多了。”
我离开柜台,沿着附栏杆的走廊寻找房间。一阵高头浪打在旅馆的桩基上,突增凄凉;服务站霓虹灯的倒影反映在水面,仿佛是五颜六色的废颜料。
我敲敲门,又叩了叩七号房的金属环。房门一开,门缝里那道狭窄的光线豁然开阔。门后的女人一看到我的脸就要把门关上,可是我用一只手臂和肩膀抵在门开处,钻了进去。
“你走开,”她说。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她说得好像很认真。“有时候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她的声音平板,面无表情,可是眼角和嘴角都刻着沧桑的痕迹。她看来既年轻又衰老,身子裹在一件拼花的粉色睡袍里。她到底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妇女,还是个后天失调的年轻少女,我实在看不出来。而她眼珠子的颜色跟这房间的角落一样,黑沉沉的。
“你叫什么名字?”
“高雅。”
“很美的名字。”
“谢谢,这名字是有一天我觉得自己很高雅的时候替自己取的。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这种感觉了。”
她朝房间四处瞧了瞧,仿佛这该怪她的环境似的。她床上的被单皱成一团,拖到地板上;化妆台上有几个空酒瓶和放久了的汉堡,上头还留着齿痕;几张椅子上挂着她脱掉的衣服。
“艾尔呢?”我说。
“他现在应该回来了,可是还没回来。”
“他姓什么?”
“他叫艾尔·蓝斯。他是这么说的。”
“他打哪儿来的?”
“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不能?”
她打了个不耐烦的小手势。
“你问太多问题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没打算回答她。
“艾尔是多久以前离开这里的?”
“几个钟头以前吧,我不太清楚,我是不记时间的。”
“他有没有戴着很长的假头发、胡子,还有八字胡?”
她空茫的眼神看我一眼。
“他没戴这些玩意儿。”
“就你所知是没戴。”
我的话引出她一丝兴趣,甚至有点生气。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他背地里在耍我?”
“有可能。我今晚看到他的时候,他是戴着黑色的假发和胡子。”
“你在哪儿看到他的?”
“在北岭。”
“你是不是那个答应要给他钱的人?”
“我代表那个人。”
这样说也算实话—我受雇于史丹,卜贺的太太;可是这话又让我觉得好比在替两个鬼魂做中介。
她眼里又流露出一丝好奇。
“你把要给他的一千块钱带来了吗?”
“没那么多。”
“你有多少,就给我多少。”
“这样不好吧!”
“只要够我付房钱就好。”
“那需要多少钱?”
“二十块钱就可以让我应付今晚和明天一整天。”
“让我想想……我不晓得这笔买卖艾尔那边交了货没有。”
“要是你也参了一份的话,你该知道他已经交了。他在这儿已经混了好几天,就是等着拿钱。你还要他等多久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永远”,可是我没说出口。
“我不晓得他交的货值不值一千块钱。”
“别跟我扯这个,当初谈的就是这个数目。”她蒙蒙然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真的是那个金主的代表吗?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是不是姓布尔?”
“他姓卜贺,叫做史丹·卜贺。”
坐在床沿的她松了一口气。趁着她再起疑心之前,我把苏珊·葛兰多的照片拿给她看。她艳羡地看着那张葛兰多太太给我的照片,然后递还给我。
“我以前有段时间跟她差不多漂亮。”她说。
“那肯定是真的,高雅。”
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她高兴起来,笑了。
“你不要以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其实也没多久。”
“我相信。你认识这个女孩吗?”
“我见过她一两回。”
“是最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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