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久美的事让我们改变了主意,因为每天聚在一起已经失去了意义,这算是一种自暴自弃,我们各自的行动比之前稍微自由了。
只剩下四个人后,因为小仓先生的提议又让我们团结在一起。
他对我们说:
“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我们最先去了箱根的温泉旅馆。
之后,我们频繁出游,我们通常在羽田机场和东京车站集合,搭新干线和飞机四处游玩。
在此之前,我对旅行没有太大的兴趣,没有地方会让我想要特地造访,而且我也觉得“很麻烦”,小仓先生提出这个建议时,我虽然没有反对,但内心有点排斥。
身为回放者,去旅行时准备的行李和平时去学校上课差不多,只要去机场和东京车站集合就好。无论再怎么累,无论在哪里做什么,一到晚上十一点半,就会飞回自己的床,一切都变成昨晚的梦,不必担心回家时间和预算的问题,也不必买伴手礼,旅行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箱根之后,我们又去了京都,接着又去了名古屋,去长野爬山,去了伊豆,去了日光,去了富山,去了金泽。
犬饲在华严的瀑布前说:
“昨天我算过了,冲绳虽然感觉很远,但其实搭飞机只要三个小时就到了,只要搭九点的班机,就可以在上午到那霸机场。”
“那下次去冲绳吧!”我兴奋地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在旅行时经常聊天。四个人各自聊着当回放者之前的身份,经历了哪些事,喜欢什么、珍惜什么,虽然有时因为意见不同而争论,却从来没有吵架。
犬饲先生很快把杀了太太十次的事告诉了隆一和小仓先生,但大家一笑置之。
我们也经常讨论北风伯爵。有人说是外星人,有人说是天使或死神。然而,无论怎么讨论,都无从得知北风伯爵到底是何方神圣,也不知其目的。
我暗自认为,无论北风伯爵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们都需要北风伯爵。有朝一日,北风伯爵会把我们带走,所以我们才会聚在一起,才会外出旅行,尽情享受眼前的日子。
如果没有北风伯爵,十一月七日将永远持续下去吗?我一定会失去生命的动力,早晨起床后,就去买安眠药睡一整天,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
我们去了冲绳,去了北海道;我们去了游乐园,爬上可以俯视云海的山,在清流垂钓,打保龄球、打网球、溜冰;我们去美术馆,在温水游泳池游泳。
有时候,我们会玩“挑战异想天开”的游戏,大家出钱出力,帮那个人实现没有机会实现的、微不足道的梦想。
我实现了在草地上和二十只黄金猎犬的幼犬嬉戏的梦想。小仓先生租了跑车在高速公路上飙车,他的梦想是和警察飞车追逐。
小仓先生在东名高速公路发生重大事故死亡,第二天早晨,他格外兴奋地描述飙车的情况。
“实在太棒了,我以为我会死,没想到真的死了。”
隆一划独木舟去太平洋,发生了意外,第二天,隆一在咖啡店向大家介绍夜晚的大海。
“海浪越来越高,我拼命地划,完全看不到海岸的光,只有黑漆漆的海水汹涌翻腾。”
犬饲先生想不到任何梦想。
“我没有像你们一样的梦想,干脆带着甜酒,大家一起去公园放风筝吧。”
我们徘徊在名为十一月七日的梦想中。
8
我们坐在八丈岛的沙滩上,这个在夏日时分热闹不已的沙滩,到了十一月却冷清得令人惊讶。
已经九点多了,天空中飘着反射着月光的白云,星星在云中眨眼。
我们无所事事,轮流喝着岛上的名酒芋烧酒。
犬饲先生自言自语般地说:
“就当成一次永远不会结束的休假也不错。”
“没错。”小仓先生附和道。
我躺在冰凉凉的沙滩上眺望星星,有好一阵子,没有人说话。
过了很久,隆一问:
“我们……是影子吗?”
该不会我们的本尊早就继续往前走,该不会我们是被本尊抛下的、留在十一月七日的影子?也许世界每天向前进时,就会在每一天留下影子。
也许九月九日有九月九日留下的影子,永远重复过着九月九日,八月三日也永远重复过着八月三日的影子。
“隆一,我也不知道。”我叹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重复中元节、圣诞夜,不然到处挤满了人。”犬饲先生一派悠然地响应隆一。
“也幸亏不是台风下大雨的时候,不然每天和暴风雨打交道会烦死人。”小仓先生也说。
隆一继续说道。
影子不可能永远都留下来,就好像到了晚上,地方都市的窗户会一个又一个地熄灯,影子也会渐渐消失。北风伯爵的工作就是要消除我们。
下一个消失的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小仓先生或是犬饲先生,或者是小蓝,早晚会有下一个人消失。
我不再参加这个小圈圈了,我无法再忍受你们任何一个人被北风伯爵抓走的痛苦。
与其看到同伴一个又一个地消失,我情愿独处。
所以,希望你们觉得……我一定在某个地方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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