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_[美] 雷蒙德·钱德勒【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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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仔送他回来那次?你丈夫没提过任何名字——甚至地名?”

  她摇摇头,说:“他什么都没说。我查对电话簿。姓氏以V开头的各类医生有几十个。何况也可能是名字不是姓。”

  “很可能连医生都不是。”我说,“这就牵涉到现金问题。合法医生会收支票,江湖郎中却不会,怕变成证据。而且那种人收费不低。他们家的膳宿一定收高价。更别提针钱了。”

  她似乎不懂,问道:“针钱?”

  “私底下医生都会给患者注射毒品。这是应付他们最简单的办法。让他们不省人事十一二个钟头,等他们醒来就服服帖帖了。可是没有执照滥用麻醉药是会关进联邦监狱的。代价很高。”

  “我明白了。罗杰可能带了几百块钱。他书桌里一向放着这么多钱。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是临时起的怪主意吧。现在钱不见了。”

  “好吧,”我说,“我试着找找V医生。我不知道怎么找,可是我会尽力。支票你带回去,韦德太太。”

  “为什么?你不是有权——”

  “以后吧,多谢。我宁愿管韦德先生要。无论如何他不会喜欢我要做的事情。”

  “可是他如果生病,孤独无依——”

  “他可以打电话给自己的医生或者叫你打。他没这么做,可见他不想。”

  她把支票放进皮包站起来,一副孤零零的样子。“我们的医生不肯治疗他。”她沉痛地说。

  “韦德太太,医生数以百计。可以让每个医生轮流给他治疗,而且其中大多数会留在他身边一段时间。现在医疗竞争很厉害。”

  “我懂了。也许你说得对。”她慢慢走到门口,我陪她走过去,打开门。

  “你可以自己叫医生。为什么不叫?”

  她正好面对着我,眼睛亮亮的,依稀还有泪光。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尤物。

  “因为我爱我丈夫,马洛先生。我愿意不计一切来帮助他。但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假如他每次多喝了酒我就找医生来,这个丈夫也留不了多久了。你对成年人不能像对喉咙痛的小孩子。”

  “如果他是酒鬼就可以。往往不得不这样。”

  她站在我身边。我闻到了她的香味——也许是自以为闻到了吧。不是用喷嘴喷上去的香水味。也可能只是夏天的缘故。

  “如果他过去有什么可耻的事,”她一个字一个字拖得长长地说出口,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苦味。“甚至是犯罪,我也无所谓。可是我不会着手去查。”

  “霍华德·斯潘塞雇我去查就没关系?”

  她慢慢露出笑容,说:“你已证明自己宁愿坐牢也不出卖朋友,你以为我会期待你给霍华德别的答案吗?”

  “多谢夸奖,可是我坐牢不是那个原因。”

  她沉默半晌才点点头,说声再见,走下红木台阶。我望着她上了车——是一辆细长的灰色美洲豹,看来很新。她把车子驶到道路尽头,在那儿掉头;经过下坡时,她挥挥手套向我告别,小车子扫过转角,扬长而去。

  紧挨着我家围墙处有一丛红色夹竹桃。我听见一阵翅膀拍动的声音,有一只布谷鸟幼雏开始焦急地叽叽叫。我发现它紧粘着顶端的树枝,猛拍翅膀,好像平衡有问题。墙角的柏树丛中传来一阵警告的尖鸣。叽叽声立刻停止,小胖鸟静下来了。

  我走进屋里,关上门,让小鸟自己去上飞行课。鸟儿也必须学习。

  第十五章

  无论你自以为多精明,总得有个调查的起点:姓名啦、居住地区、背景、环境,或某种参考资料。我手上只握有一张皱成团的黄色纸条,上面写着:“V医生,我不喜欢你。可是现在你正是我要找的人。”凭这个我可以把目标集中在太平洋,花一个月的时间查遍五六个县医疗协会的所有成员,然后毫无收获。我们这儿庸医像天竺鼠一样繁殖得很快。市政厅周围一百英里内有八个县,每一个县的每一个小镇都有医生,有些是真的医疗人员,有些只是邮购机械师,领有一张切割玉米或在你背部跳上跳下的执照。真医师有的发达有的穷,有的讲道德,有的讲究不起。一个有钱的初发性酒疯病人可以从家里拿出一大笔钱,送给拖欠维生素和抗生素业者货款的怪老头。可是没有线索真无从查起。我没有线索,艾琳·韦德可能没有,也可能有却不知道。就算我找到条件符合、姓名也以V打头的人,就罗杰·韦德来说,一切也可能是子虚乌有。那句话说不定只是他醉后恰好闪过脑海的一个念头。正如他提到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只是一种不落俗套的道别。

  这种情况下小人物只好剽窃大人物的心血结晶。于是我打电话给一位在卡恩机构的熟人。这个时髦的机构设在贝弗利山,专门保护有钱的客户——所谓保护,几乎任何一只脚踩在法律内的行动都包括在内。我认识的人叫乔治·彼得斯,他要我快点儿说,他只给我十分钟。

  他们在一栋粉红色四层楼房的二楼占有半个楼面,电梯门凭电子眼自动开关,走廊凉快又安静,停车场的每一个车位都有名字,前厅外的药剂师装安眠药瓶装得手腕都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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