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她抓住她要多少钱?”他像水族箱里的鱼,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我。
“你为什么不自己抓?”
“先生,我得工作维持生活。我来这边儿咨询,每小时要损失四元二角五分的工资呢。”
“试试找警察。”
“我试过找警察。他们也许要到明年才会受理。现在他们忙着拍米高梅的马屁。”
“保护动物协会?摇尾客?”
“那是什么?”
我告诉他什么是摇尾客组织,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保护动物协会他知道。滚他的保护动物协会,他们看不见比马小的东西。
“门上的标示说你是调查员。”他凶巴巴地说,“好吧,滚出去调查呀。如果你抓住她,我付五十元。”
“对不起,”我说,“我分身乏术。在你家后院的地鼠洞里躲两个礼拜,反正不合我的脾胃——即使收五十元也不干。”
他怒目站起。“大人物。不缺钱,嗯?懒得救一只小狗的性命。去你的,大人物。”
“我也有麻烦,库伊森宁先生。”
“如果我抓到她,我会扭断她的混蛋脖子。”他说。我相信他真的可能做出这种事,他连象腿都扭得断。“那我另找别人。只因为车子经过的时候小淘气叫了几声。臭脸的老娼妇。”
他向门口走。“你确定她想毒的是狗吗?”我在他背后问。
“当然确定。”他走到一半突然会意过来,猛地转身,“再说一遍,冒失鬼。”
我只是摇摇头。我不想跟他打架。说不定他会用桌子砸我的脑袋。他哼了一声走出去,差一点儿把门也扛走。
下一位是一个不老不年轻不干净也不太脏的女人,一望而知很穷、很寒酸、爱发牢骚又愚蠢。跟她合住的女孩子——她那圈子里外出工作的都算女孩子——拿她皮包里的钱。那儿拿一块钱,这儿偷四毛,加起来就可观了。她估计总数有二十元,她损失不起。搬家也搬不起。侦探也雇不起。她认为我应该愿意打个电话吓吓她的室友,不提她的姓名。
她花了二十来分钟叙述这件事,一面说一面不停地捏皮包。
“随便哪个你认识的人都可以代劳。”我说。
“是啊,不过你是侦探。”
“我没有威胁陌生人的执照。”
“我会告诉她我来见过你。我用不着说是她,只说你正在查。”
“换了我,我不会这么做。如果你提我的名字,她会打电话给我。她打来,我会把事实告诉她。”
她站起来,用力将邋遢的皮包甩向肚子。“你不是君子。”她尖声说。
“什么地方规定我该当君子?”
她嘀嘀咕咕地走了。
午餐后来了一位辛普森·埃德尔魏斯先生。他出示名片,身份是一家缝纫机代理经理,年约四十八到五十岁,一副倦容,小手小脚的,穿一件袖子过长的棕色西装,硬硬的白领子上结着紫色镶黑钻领带,老老实实坐着,忧愁的黑眼珠望着我。他的头发也是黑黑的,又密又硬,看不到一丝白发,髭须修剪过,带点儿红色。不看他的手背你会以为他只有三十五岁。
“叫我辛普,”他说,“人人都这么叫。我尝到了苦果。我是犹太人,娶了个非犹太老婆,二十四岁,长得很漂亮。以前她出走过两次。”
他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在他眼中她可能很美,但我觉得她只是薄嘴皮的大块头女子。
“你的问题是什么,埃德尔魏斯先生?我不办离婚案。”我想把照片还给他,他摆摆手。我说:“我永远把顾客当老爷。至少在他没跟我说谎以前是这样。”
他笑一笑。“我用不着撒谎。不是离婚案。我只要马布尔回来。可是我要先找到她,她才会回来。也许她是把这当做一种游戏。”
他耐心地谈她,毫无怨尤。她喝酒,胡闹,照他的标准看来不是好妻子,但他自己可能从小被养得太严厉了。他说妻子生性胸怀宽大,而且他深爱着她。他不敢自欺为梦中情人,只是乖乖工作拿薪水回家的丈夫。他们在银行有个联合账户。存款她全领走了,但他已有准备。他猜得到她是跟谁走的,如果猜得没错,那人会把她的钱用光,留下她一筹莫展。
“姓克里根,”他说,“门罗·克里根。我不是挑天主教的毛病,犹太人也有很多坏的。克里根是理发师。我也不是找理发师的碴儿。可是他们有很多人居无定所,还赌马,不太稳定。”
“等她身无分文,你不会接到来信吗?”
“她非常羞愧,可能会伤害自己。”
“这是人口失踪案,埃德尔魏斯先生。你该去报警。”
“不,我不是挑警察的毛病,但我不想报警。马布尔会受到羞辱。”
世界上好像充满埃德尔魏斯先生不想挑毛病的人。他将一笔钱放在桌上。
“两百元,”他说,“预付款。我宁可照自己的办法来。”
“事情会一再发生。”我说。
“没错,”他耸耸肩,轻轻摊开双手,“但她二十四岁,我快五十了。有什么关系?过一阵子她就会安定下来。问题是我们没孩子。她不能生。犹太人喜欢有儿女。马布尔知道。她觉得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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