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一阵子,隔壁什么动静也没有。接着有人开始拨电话。监听情况良好,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请帮我接埃斯梅拉达四一四九九。”
那声音冷静从容,中度音频,除了微微的倦意之外,听不出任何情感。这是我历经几小时跟踪后,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停了好一段时间,女人才说:“我找拉里·米切尔先生,谢谢。”
又是一段停顿,不过这次并不太久,接着她说:“我是贝蒂·梅菲尔德,从朗裘·底斯坎萨多旅馆打来。”她把朗齐奥·德斯坎萨多念错了。接下来,又说,“贝蒂·梅菲尔德!你真是够蠢的,连念个字也要我教你吗?”
在电话另一端的人似乎正交代着事,她一一听着。过了一会儿她回答:“C幢十二号,你应该知道的。你已经预约了——好,我明白——好吧,我会待在这里。”
挂了电话,又是一阵安静,完全的死寂。然后那个声音缓慢而空洞地说:“贝蒂·梅菲尔德,贝蒂·梅菲尔德呀,贝蒂·梅菲尔德哟,可怜的贝蒂,你曾经——虽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是个出身好、教养佳的女孩啊!”
我倚着墙,坐在地上的条纹椅垫上良久,才谨慎地起身,把听诊器搁在椅垫上,回到床上躺下。他等会儿会来,女人则待在那里等他,因为她不得不这样。她到这旅馆来也是为了相同的理由,我十分想知道她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
他的鞋可能是绉纱底的,因为我竟等到他按隔壁的门铃才发觉他来了。此外,我推算他不是开车上的山庄。我翻身下床,拿起听诊器继续工作。
她开门,他进屋,我几乎能想象出他说话时脸上的笑容。“嘿!贝蒂,贝蒂·梅菲尔德是你的本名是吧!我喜欢。”
“是我的本名没错。”她把门关上。
他低声咯咯地笑,“我以为你够机灵,会换个名字。对了,你行李箱上另外那个姓氏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不比那笑容好到哪儿去,都让人打心底里生厌。那声音高亢而兴奋,好像随时要把自鸣得意的幽默表现出来。虽说不上是嘲弄鄙夷,不过也差不多了,总之让我一听就浑身不舒服。
“我想,”她冷淡地答道,“你只会注意这些地方。”
“当然不了,宝贝。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你。接着,我才注意你手指上的戒痕,而结婚戒指早已拿掉了。所以箱子上的那个姓氏才会引起我兴趣。”
“不要叫我‘宝贝’。你这趁火打劫的卑贱人渣。”她说着,一股怒意顿时无声地涌上来。
不过男人丝毫不为所动,“亲爱的,我确实是趁火打劫,不过——”又一阵自私的低笑,“我要的数目可绝不卑贱。”
她在走动,也许是要离他远点,“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知道你随身带着一瓶酒。”
“那会让我春心大动。”
“坦白说,米切尔先生,我只怕你一件事,”女人冷冷地说,“你口风不够紧,你话太多,表现欲又强。最好我们再了解彼此一点。我很喜欢埃斯梅拉达,以前我就来过,以后我一定还想来。你是本地人又碰巧跟我搭同一班车,算我自己倒了大霉。可是你居然能认出我。总之,我认栽,算我走霉运。”
“我倒认为自己是交上好运道了,亲爱的。”他得意地说。
“可以这么说,”她告诉他,“不过还得看你的道行够不够深。万一你莽撞行事,可没你想的那么好运。”
接着又一阵寂静。我想他们此刻大概正四目相望,僵持不下。男人很可能微微焦躁地笑着,不过并不明显。
“对付你,我只要一个电话打到圣地亚哥报社就行了。”他冷静地说,“如果你希望张扬出去,我可十分乐意效劳。”
“你明知道我在躲人。”她恼怒地说。
他大笑起来,“我当然清楚了。有个昏庸的老法官放你一马。我查过了,全美国只有一个州能让被告在陪审团判刑后还能上诉。你改过两次姓名,一旦你在这里上报——亲爱的,你知道等着看消息的人可不少——到时候你又得隐姓埋名远走他方。我想你一定不想重温噩梦吧。”
“所以我才会来这里,”她说,“你才会出现在我房间里。开个价吧!反正你就是要大捞一笔。”
“我可始终没提个‘钱’字哦!”
“你早晚会提的。”女人说,“还有你的嗓门不必那么大吧!”
“亲爱的,这整幢别墅只有你一个客人。进来之前我就查看过,门都关着,窗子也一样,百叶窗全拉着,车库也都是空的。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跟柜台的人问一声。这一带我朋友多得是——上至名流政要,下至贩夫走卒。基本上外人很难介入这里的社交圈。如果你只是个外人,这个城市就很乏味。”
“那么米切尔先生你是怎么打入他们中的?”
“我有个老朋友在多伦多是个大人物,现在我们不来往了,他也不准我在他的地盘上混。不过朋友一场嘛,虽然他拿钱要我离他远一点,但是他的名字还是挺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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