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我进到前屋,穿过厨房,在后面找到第三个房间。“家具都不见了。”他说,“其实原来也没有什么。客厅里有两把救世军①捐的破椅子,纸箱子上放了部旧电视,厨房里有个牌桌,连张床都没有,地板上放个海绵垫,铺张床单,就这么睡了。有没有衣柜呢?这倒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一样东西,这里还有一部电视机,放在地板上,可以躺在地上看,不会扭着脖子。”
①基督教的一个组织,成立于一八六五年。
“他们想得可真周到。”我说。
“他们还想到睡觉的时候要多吸点新鲜空气,刻意把海绵垫放在窗户边。那个疯子,伊凡科,就死在你站的那个位置,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头朝下,身子一半在海绵垫上,一半在海绵垫外。突然想起来了,如果我们在警察局的话,我就可以拿现场照片给你看了,你会更加清楚我刚刚冲进来时候的现场情况。”
我说谢林已经拿给我看过了。
“所以你是想身临其境,自己感受一下。”他白白的牙齿一闪,“闻闻这味道。”
“再跟到过现场的人聊一聊。”
他点点头。“如果你看过照片,对现场应该很清楚。开枪的人在正对着海绵垫的屋角,就在那里,穿着内裤,朝自己开枪之后,现场一片狼藉。不过,就算没有这两具尸体,这里的气味也不会好,相信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自杀之前,他要把衬衫和裤子脱掉;或者是他想全裸着死,正要脱内裤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什么,觉得还是该体面些,就没脱光。他的牛仔裤扔在电视机旁边,大概就在那里,他的衬衫,忘了他的衬衫在哪儿了,在这附近吧,大概,反正一定在地板上,这地方就这么大。”
“他坐在屋角?”
“瘫在那里。”他说,“自杀之后,身体往前倾,上半身垂着,一眼就可以看到他后脑勺的枪伤。”他走到墙角,指着上面一块有点发黑的地方,距离地板两英尺左右,中间有个圆圈,应该是弹孔,但是被磨平了。“乔治可费了不少工夫。”他说,“子弹射进去,留下一个弹孔,乔治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进去,又磨了一下,但还是留了一些痕迹。如果墙壁是很光滑、泛着光泽的那种,说不定没有痕迹,但是这种墙壁,一射就凹进去一大块。没关系,过两天再油漆一遍,就看不怎么出来了。这种钱再抠门的房东也会出的。现在,你还可以看看当初是怎么回事。”
“是啊。”
“一见到这情景,你猜我马上想到什么事?”
“两口子赌气。”
“一语道破。两个男人,一个海绵垫,自杀的那个人除了短裤外一丝不挂。他杀了他的情人,知道这下完了,就把他的手枪当做老二,往嘴里一放。我第二眼看到的东西是一个空的枕头套,然后又瞥见另外一个枕头套,里面还有些东西。然后,我跑到厨房,看到牌桌上有一个深褐色的小箱子,里面是挑牡蛎的银叉子。想在科尼岛大道找到纯银的东西可不容易。”
“你一下子就想到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他点点头。“报纸上连篇累牍,上面发了一大堆通缉令,我一下子就想到那个案子了。我的搭档也是,只是忘了是谁先提起来的。顿时,我们热血沸腾,全身都热起来了。你可以想象那种感觉吧。”
“可以。”
“然后你又冷静下来了,因为你没别的事情可以干了。这两个人是凶手,没错,但都死了,案子结了,没有后续了。当然,你必须再查一遍,把前因后果和相关细节弄清楚,不过就是这些了。好笑的是:我跟费茨还得到嘉奖。其实,除了到处看看,我们俩什么也没做。”
“不管做没做,档案里有了嘉奖证明,好处是一样的。”我说,“以前你们一定白费不少工夫,什么也没查出来,这个嘉奖算是补偿。”
“这话说得对。”他说,“现在公平多了。”
我在公寓里四处转转,又跟他聊了一会儿,多感觉一下这个地方,试着回想当初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进门来,放下他们偷来的赃物。他们刚刚强奸了一个女人,又把她和她丈夫杀了,他们感觉——他们有什么感觉?我如何才能知道他们有什么感觉?
他们进门来,过了一会儿——或是几个小时之后,我不知道这里应该用什么单位计时——其中一个人把同伴杀了。然后他自己脱得只剩一条短裤——也有可能他是先脱得剩下一条短裤,再杀他的同伴——坐在墙角,把枪放进自己的嘴巴。艾弗森的想象说不定有点道理,他真把手枪当老二吸了。
我问他,这两个人都住在这里吗?
“地方是比尔曼的。”他说,“四月份签的约,他的邻居都说他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衣橱里的衣服也都是他的。海绵垫上也只有一个枕头。两个人或许可以同睡一张床,但是两个人共用一个枕头,就有点奇怪了。”
“你说得有道理。”
“也许他把伊凡科带回家来,是为了把赃物藏好,或者是两个人分一分,什么都有可能。”他耸耸肩,“也许比尔曼突然是个同性恋,可是伊凡科死活不从,砰砰,你死了,砰砰,我死了。如果两个人里面有个活口,还可以问一问,但是,现在谁都没办法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劳伦斯·布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