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出没_[美] 乔·卡·欧茨【完结】(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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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一定是个骑自行车的人——从他们身后经过,希比尔觉察到那人由于感到古怪而在观察他们:一个女孩子倚在石壁上,泪流满面,一个中年男人蹲着忙个不停地画她。一个画家和他的模特。一个业余画家,一个业余模特。但是,那个女孩在哭,多么奇怪呀!而那个男人却热衷于画她的眼泪!

  希比尔闭上眼睛,她感到自己的确成了一根感情疏导管——她确实易动感情。她脚踏实地,但却漂浮起来了。斯泰尔先生就在身边,为她抛了锚,但她还是漂走了。面纱揭开了,她看见了一张脸——妈咪的脸——一张漂亮的桃子脸——一张挚爱而又有点儿任性的脸——妈咪多么年轻呀!可爱的金褐色头发用一条绿色的丝帕高高地挽在头上。电话铃响了,妈咪急忙去接电话。她拿起话筒,喂?喂?哦,哈啰——电话老是响个不停,妈咪总是忙着接电话,她的声音里总是满怀期待,充满希望和惊喜——哦,哈啰。

  希比尔再也不能保持姿势。她说:“斯泰尔先生,今天就到这里了,对不起。”

  那人惊讶地看着她走开。他在她的身后叫起来,提醒她还没有付钱,但是,她不理睬。希比尔这一天已经受够了做模特的苦楚。她跑起来,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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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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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姑娘,结婚了,当时她还太小:是这样的吗?

  那块桃子脸,那张任性撅起的嘴巴,大惊小怪睁大的眼睛:噢,希比尔,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弯下腰来吻小希比尔,小希比尔高兴而又激动地咯咯笑起来,她抬起胖乎乎的小手,要妈咪伸手把她抱上床。

  哦,宝贝,你已经大了,不要抱了。太重了!

  披散在她肩膀上的头发散发出香水的气味。淡淡的金褐色头发,卷曲的头发。颈脖上挂一条珍珠项链。一条低领的夏裙,上面有像壁纸一样鲜艳的花朵。妈咪!

  而爹地呢,爹地在哪里?

  他走了,然后又回来了。回来接她,接小希比尔。带她上船。马达声音很大,好像在发牢骚,像蜜蜂愤怒地绕着她的头飞来飞去嗡嗡地叫。希比尔哭了,有个人走来,于是爹地又走了。她听见马达声音提高了,然后渐渐减弱。搅起的水花使她看不清她站在什么地方,何况还是夜晚,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人骂她。

  她记得起妈咪的脸,可是她记不起爹地的模样。

  外婆说,你没事,可怜的小亲亲,你没事。罗拉姨妈也紧紧搂住她。你会永远没事的,罗拉姨妈许诺。看见罗拉姨妈哭把人吓坏了:罗拉姨妈从来不哭,不是吗?

  强壮的手抱起小希比尔,把她放上床,但感觉不一样。永远不会再有同样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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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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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比尔站在海岸边。海浪就在她的身边翻腾,拍击——海水涌上沙滩,差点打湿她的脚。浪花后面隐藏着多么大的喧闹!她觉得想笑,无缘无故地想笑。可你知道有理由:他回到你的身边来了。

  海滩宽阔、清洁、空无一物,如同一把大扫帚扫过。景色如梦,简单明了。希比尔曾无数次见过这种景色,但今天这种美景在她的眼里却焕然一新。你的父亲;他们说你的父亲永远回不来了:可他回到你的身边了。太阳是冬天的太阳,但是暖洋洋的,十分耀眼。悬在空中的太阳似乎就要迅速落下。黑暗来得很早,太阳虽然暖和,毕竟这是冬天。半个小时后气温将要下降二十度。他根本没死: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等着你。现在他回来了。

  希比尔哭起来。把脸,热辣辣的脸,埋在手里。她像个小女孩毫无防备地站着。海浪在她的周围溅起浪花,她的鞋子湿了,脚湿了,她会越来越冷,冷得发抖。啊,希比尔!

  希比尔转身看见斯泰尔先生坐在海滩上。他看来是失去平衡跌倒的——他的拐杖跌在他的脚下,素描本掉了,高尔夫球帽歪戴在头上。希比尔关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她在心里祈祷但愿他没犯心脏病!——斯泰尔先生有气无力地连忙告诉她说,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一阵晕眩,觉得脚底没了气力,只得坐下。“我突然被打动了,我想,是你的感情打动了我!不管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他说。他不努力站起来,而是笨拙地坐在地上,裤腿和鞋子上沾满潮湿的沙子。此时,希比尔高居于他之上,他斜眼仰望着她,他们之间流动着一股——是理解?是同情?还是认同?——的暖流。

  希比尔笑着打破僵局,把手伸给斯泰尔先生帮助他站起来。尽管他十分感动,也非常尴尬,但他也笑了,说:“恐怕我把事情看得太重了吧?”希比尔用力拉他的手。(这双手好大!抓着她的手指好有力!)当他嘴里哼哼着,抬身站起来的时候,希比尔感到他重得惊人—— 一个成年男人,很重。

  斯泰尔先生紧挨希比尔站着,还抓着她的手不放。他说:“试验可说是非常成功,以我的眼光看来!恐怕不用再试了。”

  希比尔犹豫地笑望着他。他大约和父亲的年龄相当——不是吗?希比尔似乎看到一张比较年轻的面孔穿透斯泰尔先生粗糙、青黄的脸脱颖而出。那个像钩子一样难看的疤痕在阳光下古怪地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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