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希比尔把新坤包紧紧搂在胸前,像小娃娃抱着毛绒玩具一样,快步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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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在后面跟着吗?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希比尔很想回头望,但是她没有回头。
她努力回忆,在她的一生中是否坐过这样豪华的汽车。她猜想在她父母亲的葬礼上曾经租用过有司机开的豪华轿车,但她没有参加过葬礼;除了外祖母和罗拉姨妈以及其他人的古怪表现——伤心,但在伤心的后面还含有难于启齿、深深的震惊——此外,一切和葬礼有关的事情她一概不记得了。
妈咪在哪里,她问道,爹地在哪里,回答总是一样的:走了。
哭也没有用。大发脾气也没有用。小希比尔做什么、说什么、想什么都没有用。这或许就是希比尔学到的第一个教训。
可是爹地没有死,你知道他没有死。你知道,他也知道,为什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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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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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拉姨妈又抽烟了!——又一天抽两包。希比尔感到内疚,她明白这事得怪自己。
是为了那个羊羔皮坤包。秘密礼物。希比尔把它藏在衣柜里最深的角落,用塑料布包好,以免它的气味在房间里充溢。(尽管如此,你还是闻得到——是不是?它不是跟任何一种香水一样浓烈,淡淡地充斥着整个空间吗?)希比尔提心吊胆,生怕姨妈发现那个钱包和她的钱;虽然罗拉?戴尔?布莱克从来不进外甥女的房间,除非外甥女请她进去。但希比尔还是担心事情总会发生。她一生中从来没有对姨妈隐瞒过重大秘密,而这个秘密使她既感到激动,又觉得它有威力,使自己变得软弱,像小孩子一样提心吊胆。
然而,最使罗拉担心的是希比尔又对那件事情感起兴趣来。——噢,亲爱的,你又在想那件事了?为什么?
那件事是罗拉姨妈的委婉语,是“那场事故”——“那场惨祸”——“你父母的死因”——的简称。
在罗拉姨妈的记忆里,过去希比尔对那件事的好奇心不会持久,问问也就过去了,而现在这种好奇心已经被罗拉称之为“病态”。那默默不语、困惑的眼神!那嘴巴震颤、有时候愠怒的样子!一天夜晚,罗拉姨妈用颤抖的手点燃一枝香烟,直截了当地说:“希比尔,亲爱的,我的心快碎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希比尔似乎一直等待着的就是这个问题。“我的父亲还活着吗?”
“什么?”
“我父亲。乔治?康特。他——也许——还活着的吧?”
这个问题在她们的上空回旋,过了很长,很痛苦的一段时间,罗拉姨妈看来就要怒气冲冲地哼一声,从桌边跳起来,从房间走出去。可接下来的是,罗拉姨妈摇了摇头,垂下目光,斩钉截铁地说:“亲爱的,不是的,那人没活在世上了。”她停下来,吸烟,用力把烟从鼻孔里喷出来;似乎要往下说什么,又改变了主意;然后,静静地说:“你没有问你的母亲,希比尔,为什么呢?”
“我——相信我的母亲死了。可是——”
“可是——?”
“我的——我的父亲——”
“没死?”
希比尔的脸变得热辣辣的,她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想知道。我想看看,——看看——坟墓!死亡证书!”
“我会寄信到威灵顿复印一份死亡证书。”罗拉姨妈慢悠悠地说,“行了吧?”
“你这里没有复印件?”
“亲爱的,我为什么要有复印件?”
希比尔看见这个年迈的妇女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她,眼神有点儿令人害怕。希比尔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在你的——你的法律文书里。你的文件。锁着——”
“亲爱的,没有。”
片刻无语。接着希比尔欲哭无泪地说:“我那时还太小,没有参加他们的葬礼。因此我从来没有见过。不管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人们说这是进行宗教仪式的理由——要让大家看看死者。”
罗拉姨妈伸出手来握住希比尔的手。“这是理由之一,亲爱的,”她说,“我们在医疗中心天天都见到这种情况,人们不相信自己亲爱的人死了——他们知道,但是不能接受;打击太大,一时难以化解。是的,有种说法,如果你没有亲眼看见一个人真正死了——如果不公开举行一个仪式来确认——你就难以接受。你可能就容易——”说到这里罗拉姨妈皱着眉头停了一下,“——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希比尔眼睛盯着姨妈,感到十分震惊。可是我见到他了,我知道。我相信他,不相信你!
这个话题看来暂时结束了。罗拉姨妈迅速踩灭香烟,说:“这得怪我——或许。事情发生后,我一直病了两三年,我再也不愿提起这件事。因此,当你这些年来一问到这个问题,我就制止你;我意识到了。但是,你知道,没有多少可说的——米兰尼死了,他也死了。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那么多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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