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派人来接我们,到巴黎去。或者去罗马。他在哪里办完事就接我们到哪里,有空就来接我们。”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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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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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在这几天。今天早晨我一直在跑女儿们的护照,办签证。除了墨西哥,她们还是第一次到国外去,我们大家都激动得不得了。奎恩起初并不热心,他在东京的生意很复杂,你了解奎恩,总是不停地谈判,总是计算,他的脑子从来没有歇过——”说到这里艾伦不说话了,像被吓了一跳似的,猛然哈哈大笑起来。“唔,你了解奎恩。你是他的弟弟,你是在他的阴影下长大的,你怎么能不了解奎恩。用不着对奎恩进行剖析!”
艾伦又抓紧维特尼的手哈哈大笑起来。似乎为了保持平衡,她微微倚在维特尼的身上。
维特尼不得不承认自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想到哥哥无论如何不在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能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威胁——这使得维特尼大大恢复了镇定。
“这么说,奎恩坐飞机走了,你和姑娘们随后也要去?”
“他有生意要做,你明白。不然的话,我们一同走了。奎恩想要我们同他一起去。”艾伦似乎重复背熟了的话,此时说得更确切了。“奎恩想要我们一起去,但是——情况不允许。在东京办完事后,他也许得飞到——我想是香港吧。”
“这么说,你们不在这里过圣诞节了?你们全都不在?”
“尽管如此,我已经购买了圣诞节的礼品!不参加圣诞节聚会不感到内疚。我和女儿们只是不到你父母家去看着打开我们的礼物。”她欢欢喜喜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似乎努力不让一个字说得含糊不清。“当然,我们会想念你们大家。噢,非常想念!你亲爱的爸爸,你可爱的妈妈。所有奎恩家的人——是的,我们会想念你们。奎恩也会想念你们。”
维特尼问道:“你说奎恩是什么时候走的,艾伦?”
“我说了吗?——他昨天晚上走的。坐的是协和式飞机。”
“你和姑娘们也要走——”
“明天走!当然不坐协和。只坐普通舱。不过,我们都很激动,你可以想象得出来。”
“是的,”维特尼小心提防地说道,“我可以想象得出来。”
维特尼推想奎恩是和新交的女朋友到塞舌尔①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了。他设法使轻信的妻子相信自己这次旅行是去处理“机密”的事务,而她看来对此说法感到满意——甚至感激?
女人是多么热衷于男人的谎言,多么满足于受男人蛊惑!可怜的艾伦。
维特尼心想不该由自己提醒她。
“你说你要去多久,艾伦?”
“我说过了吗?——如果说过的话,我已经不记得了!”艾伦笑道。
她快活地推开厨房的推拉门,似乎以胜利者的姿态拉着维特尼的手进了厨房。
“是维特尼叔叔!”莫利叫道。
“维特——尼叔叔!”特莉莎拍手叫道,她的手上戴着一副胶手套。
厨房里灯火通明,气氛大不相同,欢乐、热烈,维特尼觉得犹如走进了某种庆典的场合。这个情景过后他也会记起来。
漂亮的侄女们欢呼雀跃,气喘吁吁地一拥而上,艾伦帮他脱了大衣。维特尼六个月没见过她们了,在他看来每个侄女都长高了。莫利十四岁,穿一件邋遢的衬衣、牛仔裤,细小的腰肢上围着一条围裙,戴一副紫水晶塑料框的太阳镜,遮住眼睛。(一只眼睛是青紫的吗?——维特尼吃了一惊,尽量不盯着她望。)特莉莎十一岁,也是同样打扮,不过头上反戴着一顶棒球帽。维特尼走进厨房的时候她蹲着用海绵在地板上擦什么东西。她戴的黄色胶手套太大,拍起手来手套嘎吱嘎吱地响。
维特尼喜欢,非常喜欢这两个小侄女。她们对他来访故意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使他脸红,但真的受宠若惊。“看见你太高兴了,维特尼叔叔!”她俩吃吃笑着异口同声地叫道。“太高兴看见你了,维特尼叔叔!”
维特尼想道,她们似乎料到会有别的什么人来?
他皱着眉头心想或许奎恩没走。
艾伦匆忙解下肮脏的围裙。“你今天夜晚来得正好,威特,”她温情地说,“姑娘们喜欢你这个叔叔喜欢得不得了。我们都在想,圣诞节见不到你多么难过!”
“看不见你们我也感到难过。”
维特尼心想屋里的气氛明显只有女人,有一种潜藏的歇斯底里。收音机调到一个流行音乐频率,电台播放着美国青年喜欢的流行歌曲,歌词简单,歌声刺耳,伴有敲击乐声。维特尼不明白艾伦如何忍受得了。头顶的灯全都大放光明,表面亮堂堂,好像刚刚擦过。尽管炉子上的电扇呼呼地转,厨房里还是有一股浓烈的气味——潮湿、酸甜、倒胃的气味。空气特别热,似乎在蒸发。地上到处是健怡可乐的空罐和比萨的碎屑;在案台上一堆礼物包裹的旁边,放着一瓶加拿大红葡萄酒。(如此说来艾伦喝了酒!——维特尼看见她的眼神呆滞,左眼上方有一块,还是几块青紫。)最突出的是,厨房里凡是空着的地方,包括厨房中间那块切肉的案板,都堆满了大包小包和礼品包装纸、彩带、地址标签——维特尼惊讶地意识到就在她们热望着要到国外旅行的前夕,他的嫂嫂、侄女们还狂热地准备圣诞节礼物。这个时候还想着别人,多有女人味!难怪她们的脸那么欢快,红得发烧,眼里闪出那么狂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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