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到他,只听到他发言,等我回头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我只是想打电话告诉你他还活着。”
他说他很感谢我。隔了两个晚上,凯南打电话来说他就在楼下大厅。“我在旅馆前面双行停车①,”他说,“你吃了晚餐没有?下楼来吧,我们外头见。”
①指将车停于另一辆停靠在人行道边的车旁,常属违章停车。
上了车,他说:“你对曼哈顿比我熟,你想去哪里?挑个地方。”
我们去了第九大道上的巴黎绿餐厅。布赖斯直呼我的名字,给我们安排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加里也在吧台后面夸张地对我挥手。凯南点了一杯葡萄酒,我叫了一瓶皮埃尔矿泉水。
“好地方。”他说。
点了餐之后,他说:“我不知道,老兄,我没有理由进城。我上了车,到处转,发觉没地方可去。以前我也常常这样,开车到处兜风,为石油危机和空气污染尽一份心力。你会不会这样?哦,怎么可能,你没有车。如果你想出城度个周末,你怎么办?”
“租一辆啊。”
“哦,当然,”他说,“我没想到。你常常出城吗?”
“天气好的时候经常会。我和我女朋友到纽约州北部,或去宾州玩。”
“哦,你有个女朋友啊?我正想问呢。你们俩在一起很久了吗?”
“不是很久。”
“她是做什么的,不介意我问吧?”
“她是搞艺术史的。”
“非常好,”他说,“一定很有意思。”
“似乎她觉得挺有意思的。”
“我是说她一定很有意思,是个有意思的人。”
“非常有意思。”我说。
那天晚上他看起来好多了,理了头发,刮了胡子,不过仍有种疲惫的神情,还隐藏着一股焦躁。
他说:“我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我坐在家里,都快疯了。我太太死了,我哥哥不知道在干什么,生意一塌糊涂,自己也不知所措。”
“你的生意怎么了?”
“或许什么也没有,也或许是大麻烦。上次出国的时候我谈了一笔交易,下个星期货就应该到了。”
“或许你不应该告诉我这些。”
“你尝过鸦片大麻没有?如果以前你只酗酒,可能就没尝过。”
“没有。”
“我就在等那玩意儿,在土耳其种的,转经塞浦路斯进来,至少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
“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出在我应该抽身的。这笔交易里的人有些我根本不该信任,我介入的理由是最不应该的理由:我是因为没事干才去的。”
我说:“关于你太太的死,我可以替你工作,我可以不管你的谋生方式,甚至为你触犯几条法律。不过一旦牵涉到你的职业,我就不能替你工作了。”
“彼得说如果替我做事,会引诱他回去吸毒。这也是你拒绝的因素吗?”
“不是。”
“那个东西是你绝对不想碰的。”
“也许吧,是的。”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我可以理解,”他说,“我也能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希望你能跟我合作,因为有你做后援,我可以放心。而且这种生意利润很高,你知道的。”
“当然。”
“可是很脏,对不对?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一个很脏的行业。”
“那就别做了。”
“我正在考虑。我从来没打算把它当成终身职业,总是想再做个两年,再做它个几笔,在国外再多存点钱。老生常谈,对不对?我真希望他们赶快让毒品合法化,让大家都好过些。”
“前一阵子刚有个警察这么说过。”
“绝对不可能的。或许也有可能。告诉你一件事,我肯定很赞成。”
“然后你要干什么呢?”
“卖别的东西啊。”他笑笑,“上次出国碰到一个家伙,跟我一样是黎巴嫩人,在巴黎的时候我一直跟他和他太太混在一起。‘凯南啊,’他说,‘你最好赶快退出这一行,它会杀死你的灵魂。’他要我跟他合伙。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他是军火商,天啊!他是卖武器的。‘老兄,’我说,‘我的买主只会用货自杀,你的顾客还会去杀别人。’‘那不一样他坚持,‘我只跟像样的人,有身份地位的人做交易。’然后他跟我讲了一大堆他认识的重要人物,中央情报局的,还有其他国家的国防部的。所以说,或许我会退出毒品交易,摇身变成响当当的死亡商人。你觉得这样是不是比较好呢?”
“难道那是你唯一的选择?”
“说真的吗?当然不是。我可以买卖任何东西,或许我老爸以前讲到腓尼基人做贸易时有点言过其实,不过你不能否认,全世界都有做贸易的黎巴嫩人。大学退学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国旅行,去拜访各家亲戚。整个地球到处都有黎巴嫩人,老兄。我有个叔叔跟婶婶住在尤卡坦,中南美洲到处都有我的表亲。我还去了非洲,我妈那边的亲戚住在一个叫多哥的国家。去之前我从来没听过那个国家。我的亲戚在多哥的首都洛美做黑市货币交易。他们在洛美市中心一幢建筑里租了一大间办公室,大厅里没有招牌,还得爬一屋楼梯,可是还挺公开的。每天人流不断,都拿着钱进来换钱,换美金、英镑、法郎、旅行支票。金子,他们还买卖金子,先用秤称,然后就算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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