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警方谈过后有没有又发生什么事?茜儿失踪那天还有没有什么细节你那时没想到?”
她一言不发,空气里只有柠檬的香气和湿热的温度。
“我知道回忆是件残酷的事,但你的合作是我们找出凶手的希望。有什么是你觉得可疑或是印象深刻的事?”
“那天我们大吵一架。”
又是相同的自责,希望时光能再倒流,弥补曾经的过失。
“她认为自己太胖,什么也不肯吃。”
我在调查报告上看过这一段。
“她一点也不胖,如果你看过她,就知道她真的很美,只有16岁。”她第一次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闪着泪光。“她美得像首诗。”
“请节哀。”窗外飘进阳光与花草的香气,我尽可能表达对她的同情。“还有什么事情让她觉得不开心呢?”
她手指紧紧捏住杯子,“很难,她是个乐观的孩子,总是开开心心的。她的生活充满了各种计划,就连我离婚也没打击她。她习惯往前看。”
真是这样吗?我知道在茜儿9岁时,托提尔太太就离婚了。之后她的父亲还是和她们住在同一个城市里。
“在她死的前几个星期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她是否改变上下学的路线,或是接到什么怪异的电话,交了什么新朋友?”
她缓缓地摇头。没有。
“她在人际关系上有什么困扰吗?”
“没有。”
“你反对她交某些朋友吗?”
“没有。”
“她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她在学校生活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
发问者说的话比被问者还多,我真是个愚蠢的提问者。
“茜儿失踪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托提尔太太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然后沉重地拿起杯子,吸了一口柠檬汁,双手紧紧握着玻璃杯。“我们6点起床,吃完早餐后茜儿就出门上学。她和同学一起搭火车到位于市中心的学校,学校说她整天都没有缺课。放学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那天有没有什么特别计划?”
“没有。”
“她习惯在放学后直接回家吗?”
“一般是这样。”
“你想她那天放学后也是直接回家吗?”
“不,她准备先去看她父亲。”
“她常去看他吗?”
“没错。为什么我要不断地回答你们这些问题?我之前已经跟警方说过这些事,结果一点用也没有!为什么我要一遍遍回忆这些过去?我不想再谈这些事了!”
她的眼神充满悲伤,继续说道:“你知道吗?过去以来我一直不停填写各种表格,回答各种问题,但是都没有任何帮助。茜儿人都已经死了,躺在坟墓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低下头低声啜泣着。没错,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这位忙于种蕃茄的母亲正学习去埋葬痛苦的记忆,勇敢地活下去,而我却突然出现,强迫她揭开锥心的伤口。
看在老天的份上,我该走了。
我递给她我的名片,“没关系,托提尔太太。如果你实在想不起什么,也许真的就是不重要的事。”
我留下名片,公式化地把再联络的宣言讲了一遍。有事情再打电话给我。
我猜她永远也不会打这通电话。
我回家时发现戈碧把房门关上,房里非常安静。我忍住没进去看她,想她现在可能会排斥别人进入她私人的空间。我回房躺上床,努力想看点书,脑袋里却回荡着托提尔太太的话——人已经死了——莫瑞钱伯也说过同样的话。没错,人已经死了,五个。这是残酷的事实。和莫瑞钱伯及托提尔太太一样,这些事一直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不肯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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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在说话 二十七
我一早就被收音机播出的晨间新闻吵醒,猛然发现今天已是7月5日,我竟忽略了昨天是美国国庆。人在异乡,吃不到苹果派、看不到烟火、更听不到美国国歌,我成为家乡庆典的局外人,为了弥补这种遗憾,我决定下次有美国球队来此比赛时,一定要去加油。
漱洗完毕后,我弄了点咖啡吐司,坐下来将报纸很快地浏览一遍,内容尽是谈论分离主义、经济危机、原住民问题、语言纷争;分类广告更加显现出这个社会的不安气氛——只卖不买。我待在这里能做什么?或许到了该回家的时候。
怎么突然想起这些?大概是因为今天要送车检验,所以心情特别低落。我痛恨近几年这里对外国人居留的各种要求:护照、工作证明、关税证明、检疫证明、薪资证明……通常我都是能逃就逃,今天却非得将车子送去检验。我是标准的美国人,虽然并不挑剔开什么车子,能发动就行,但就是不能没有车。没车的人就像断了腿,哪里也去不成。
戈碧的房间依然听不到什么动静,她大概还在睡,我整理好应带的东西便自行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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