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寅太郎在梦里来到了大学时代的学生食堂。咦,这不是大学食堂吗?帕布莉卡也在想。这时候敦子在现实中并没有打扮成帕布莉卡的模样,但只要她切换到了帕布莉卡的人格,她所登人的梦境的主人便会把她认作帕布莉卡。
敦子读书的时候,大学食堂已经经过了改建,更加宽敞明亮,但出现在岛寅太郎的梦里的食堂还是以前那个狭小昏暗的地方。岛寅太郎自己也是学生身份。也许是因为没有钱,他正胆怯地躲在用屏风隔断的走道上,从缝隙间向里面张望。这大概是因为刚刚的晚饭没吃多少东西,他已经饿了吧——不对,这应该只是由他的肚子所记录的学生时代的慢性饥饿状态吧。
理事大和田正混杂在学生之中,在食堂里用餐。岛寅太郎是害怕他的存在才不敢进食堂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
岛寅太郎大声叫喊起来。但是那声音好像并没有传人大和田的耳朵。
要是他的焦虑症再度发作就麻烦了。大和田代表着研究所的众理事。帕布莉卡想让岛寅太郎忘却自己对各位理事的罪恶感,于是在一张餐桌边坐下,向岛寅太郎招手。“岛寅太郎,不用道歉,到这儿来。”
“在和分界搏斗,”岛寅太郎在帕布莉卡面前坐下,辩解般地说,“我可不能那么干,因为你像个女人一样。”
“是啊,”帕布莉卡莞尔一笑,附和道,“你可不是我哦。”
岛寅太郎一边承认自己无法与帕布莉卡同一化,一边又执着地停留在自我与帕布莉卡的中间线上。用岛寅太郎自己的话来说,大约是在同“分界”癖好进行“搏斗”的状态。也许是因为同时使用了迷你DC的缘故,帕布莉卡可以清晰地读取岛寅太郎在梦里的思考,视觉效果也改善了许多,物体的轮廓很清晰,整个视野也开阔了。
“开始了,魔鬼潜进来了,旁若无人……”剧院的观众席,岛寅太郎缩在二楼的角落里,一脸恐惧地嘀咕说。
“不用害怕嘛。仔细看看我是谁?”
“帕布莉卡,”在强烈的刺激性提问之下,岛寅太郎终于想起了帕布莉卡的名字,也想起了对她迄今未改的眷恋。“啊,帕布莉卡,自从你放下喝空了的橙汁杯离去,我便出家做了和尚,于是你愤怒了。时田勇敢出征,可是你不见了。但在目白的家并未沉没……”
听着岛寅太郎的喋喋不休,帕布莉卡意识到,在岛寅太郎独特的梦之氛围之中,似乎夹杂着什么不同性质的气息。她将目光移向舞台。乾精次郎正披着某种类似法袍一般的东西,站在舞台的正中央。舞台上出现了一座祭坛,祭坛周围的烛台上插着数百支蜡烛便是光线的全部来源。不知何时,舞台已经换做了教堂中的景象,所有观众同时起立,岛寅太郎又一次惊恐地叫喊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帕布莉卡发现乾精次郎的梦正在混进来。他是要阻挠自己对岛所长进行治疗吗?无论如何,既然岛寅太郎感到恐惧,就必须断开他和乾精次郎梦境的联系。帕布莉卡决定自己一个人留在乾精次郎的梦里,与他决战。
虽然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帕布莉卡的手指还是习惯性地敲下了按键,切断了戈耳工与岛寅太郎的连接。接下来只有随岛寅太郎自己去做梦了。
教堂里播放的乐曲毫无庄严感,甚至让人感到一丝淫荡的气息。乾精次郎正在以他那诅咒般的唇舌煽动着听众。二楼变成了回廊,帕布莉卡大叫一声“住口”,乾精次郎惊讶地回头望了她一眼,随即露出蔑视的一笑,伸手指着她滔滔不绝地谴责。
“身为……科学的□□□……却不知道……□□女人的……可怕□□!”
对于能够感觉到乾精次郎梦中思维的帕布莉卡来说,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要说什么,那是他一贯的论调。她愤怒了。如果是在自己梦里的话,自己马上就会由空中飞去祭坛,痛打他一顿,但遗憾的是,这是在乾精次郎的梦里,因为他的抗拒而无法做到。而要进入自己的梦,则需要更深的睡眠,那又会产生无法靠自己意志行动的问题。帕布莉卡无奈之下,只得沿着楼梯跑去祭坛。
一路跑下蜿蜒曲折的楼梯,却怎么也到不了祭坛。走廊、大堂、商业街……帕布莉卡穿梭来穿梭去,最终到了一家像是美容沙龙的店家。帕布莉卡起先认为这是由于乾精次郎不想让自己靠近,或是自己内心不愿接近乾精次郎,但由目前的情况考虑,这两种可能性应该都不存在,帕布莉卡想。
那就是说,在与乾精次郎决战之前,还有事情要做。头发上缠满卷发器、坐在镜子前面的小山内守雄回过了头。他是来保护乾精次郎的吗?是的,自己必须先解决掉这个家伙。
“是千叶敦子吗?”小山内的眼中映出了帕布莉卡的身影。他上下打量着她,“啊呀,果然是千叶敦子。”
“你怎么知道?”
“因为‘毒药’的香水味。你怎么打扮成小姑娘了?啊哈,是帕布莉卡吗?我知道了,你现在是帕布莉卡!”
为什么会闻出香水的气味,帕布莉卡有些奇怪。又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难道说,戴着迷你DC的人,只要身处在同一个梦境里,也就和同床共枕无异了吗?半梦半醒之间,帕布莉卡迷迷糊糊地想。那未必是不可能的吧。或许是因为自己越睡越沉了,又或许是小山内的阴谋。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筒井康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