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的尸体在哪里?”
哇!小山内的心中发出一声惊呼。快逃!我没办法反击。
幸亏睡眠的深度和梦境的内容会因为冲击而变化。小山内置身在旅馆里。不对,说是旅馆,其实应该是老式客栈吧。许多旅客在大厅里惬意地休息,小山内自己则是一名年轻的武士。要小心啊,他想。在历史小说里读到过这类地方的描写。到处都是小偷、扒手和骗子。这就是他此刻所处的地方。这是梦中的警告吧。不能大意。尽管一身武士的装扮,小山内还是感到害怕。这里都有哪些人?商人、朝圣的母女、相扑手、年轻的夫妻、耍猴人,全都是小山内厌恶的邋遢无比的下层庶民。啊……在那里!叼着烟枪白发苍苍的木匠师傅岛寅太郎、稻草人打扮的千叶敦子,正越过人群偷窥自己。够了!小山内站了起来。我受够了!放过我吧!不管逃到哪儿都不行吗?见鬼!真他妈的见鬼!我要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小山内拔出了刀。
①前往明治神宫参拜时所走的道路。——译者
16
自己还是在梦里吧——小山内虽然在梦里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还是无法轻松对待梦里的生活。也许换作别人也是一样,越知道是梦,反而越要认真对待。来自潜意识的命令阻止了放荡不羁的存在。
小山内同时也感觉到,身在梦中的也许并非只有自己。只要自己还是年轻武士的装扮,那就说明自己还在梦里。手里还握着刀。自己拔刀之后发生了什么?刀刃上并没有血。自从拔刀直到现在,似乎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是那段时间里的记忆却完全丢失了。而且自己似乎一直在做梦醒的梦。一身年轻武士装扮的自己刚刚从床上醒来,两张床并排而放,旁边则是PT仪。昏暗的卧室。不对,像是诊疗室。小山内明白这是经由某个人的梦境看到的,是帕布莉卡的梦吧。这里是千叶敦子的卧室,同时也是给患者进行治疗的房间。
自己没有半点现实感,但身边的一切却如此真实——这可能吗?不过既然是身在梦里,当然也就没有进一步思考的必要。小山内笨拙缓慢地爬了起来,动作完全不像年轻的武士。
隔壁传来说话声。是个男人的声音。隔壁应该就是客厅吧,这样看来,千叶敦子是把男人带回了自己的住处,而且还和他亲热交谈吧。小山内的身体因为嫉妒而摇晃不已,突然一歪靠在了门边的墙壁上。他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细缝,偷窥客厅的模样,同时竖起耳朵偷听。
“不过那头老虎并没有扑我,反而跑到我身边,贴在我的身上,像是很眷恋我一样,然后还打起呼噜来了。”
是那个叫能势的男人,某公司的重要人物。他正瞪着眼睛扫视在场的人,似乎是在讲述自己的经历。客厅里坐着千叶敦子、时田浩作、岛寅太郎,还有两个小山内不认识的男人。比起小山内自身感觉到的模糊感,那些人的存在感异常明确,交谈的语言也是非常清晰,简直就像是现实世界一般。
“一般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吧。一头发狂的老虎闯进人群里乱咬,又怎么会贴到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不过我当日寸一摸到老虎身上如同钢针一样的毛发就明白了。那是梦,再不然就是那头老虎来自梦里。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是化身为老虎的虎竹贵夫。”
刚刚结束出差回到东京的能势龙夫直接来到了敦子的住处。敦子、时田和岛所长把他围在中间,只有粉川利美因为需要代理警视总监的重要工作无法赶来,由山路警视和宇部警部代替。时田浩作和岛寅太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可以保护自己,所以菊村警视正和阪警部也就不再担任护卫工作了。
“老虎就在我眼前消失了。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在梦里——不对,是在现实里嘟嚷‘消失吧,消失吧,给我消失,回到梦里去’什么的吧。在我身边的难波也看到这只老虎凭空消失了。他也和我一样,没敢把这非现实的一幕告诉警察,不然肯定会被笑死。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应该在报纸上都看到了。警察、消防队,还有猎人协会都在山里仔细搜了好久,当然什么也不可能搜到。不过因为死了两个人,还有不少人受伤,也没办法用集体幻觉来解释,所以直到现在那一带还被列为老虎出没区域,处在戒严的态势之下。”
“和餐厅里出现人偶娃娃的情况一样啊,”山路警视的眼神熠熠生辉,似乎是想反驳这番不成条理的叙述。或者说,他是想努力保持自身作为警官的逻辑性吧。“出自梦境之物,本身就是不存在的,所以它的凭空消失也没什么稀奇。倒是现场为什么会出现死伤呢?这其中有什么含义吗?”
这问题虽然是向着敦子问的,但敦子也没办法给出回答。就算勉强做答,能说最多也就是来自梦境的使者会给现实世界带来死亡、留下伤痕,从而重新反映出梦境具有的强大力量什么的,其实只是不着边际的象征性推测而已。
“是我不好,”时田浩作一直双手抱头,这时候终于大声叫起来,像是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一般,“我不该做出那种东西,也没有加上限制访问的机制,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做出来了。这是我的失职,我不配当科学家。”
大家一时间找不到安慰他的话,全都陷入了沉默。时田更加自责起来,一边说一边痛苦地蜷起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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