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杰克被飞机降落在拉瓜迪亚机场的震动弄醒了。让他惊奇的是,尽管自己很焦虑,可还是睡着了;让他尴尬的是,他睡着的时候居然还流了点口水。他用手背擦嘴的时候,摸到了下巴上硬硬的胡茬。他又用手摸了摸脸上其他部位,觉得自己迫切需要洗澡刮胡子。可他看了一眼手表,觉得一样也来不及了。已经12点25分了。
杰克像狗一样抖了抖身体,好让血液循环恢复正常。他又用手指理了理头发,突然发现那个商人极力朝过道的方向躲,还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杰克觉得这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自己确实需要洗澡。虽然尸检时杰克穿了全套的高密度聚乙烯纸防护服,但尸体在地下埋了八个月,尸检完之后他又一直没空洗澡,味道可想而知。
杰克突然意识到他正在疯狂地抖腿,就算把手放在膝盖上,腿还是停不下来。他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焦虑过。问题在于,他还得老老实实地坐着。这会儿他宁可身处跑道,和飞机一起跑。
飞机以极慢的速度滑向候机楼,又缓缓靠上登机口。不知过了多久,解安全带的铃声一响,杰克就从座位上跳起来。他身旁的商人正准备从座位上方的行李舱往外拿包,杰克拨开他径直往前走,惹得他怒目而视。杰克没理他,一路跟人打招呼借过,终于挪到了舱门口。又等了很长时间,舱门终于开了,杰克是第三个下飞机的。
杰克拨开先下飞机的两名乘客,沿着登机通道一路狂奔。进了候机楼,他就直奔行李领取处。拿上行李,他又一路跑到候机楼门口,发现外面刚下过一场暴雨,热烘烘的水汽扑面而来。他是波士顿飞往纽约的航班中第一个出候机楼的旅客,本以为不用排队等出租车。可事实并非如此。华盛顿特区飞往纽约的航班十分钟前刚到,部分旅客正在等出租车。
杰克镇定地走到队伍最前面,大声说,“我是医生,有紧急情况要处理。”这两点倒都是实话,只不过彼此没有联系。排队等车的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似乎有一点恼火,但没人提出异议。杰克跳上了第一辆出租车。
司机正在打电话。杰克搞不清他是印度人还是巴基斯坦人。他大声说出自己在106街上的住址,出租车加速驶离机场。
杰克看了看表,现在距离1点还差18分钟。也就是说,48分钟后他必须出现在河畔教堂。他想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会儿,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更糟糕的是,出机场之后,他们几乎在每个路口都会遇到红灯。杰克又看了看表,觉得秒针在表盘上飞跑,速度比平时快多了。现在距离1点还差15分钟了。
杰克越发紧张了。他开始考虑是否应该不回公寓,直接去教堂。优点是准时到教堂;缺点是他穿得太休闲了,而且没刮胡子没洗澡。
司机终于打完了第一个电话,正准备打第二个,杰克靠过去说,“不知这话该不该说,可我真的赶时间。”然后他又加了一句,“到了地方,如果你愿意在楼下等我,额外加20美元小费。”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等,”司机愉快地答应了。他说话带有典型的印度次大陆口音,蛮好听的。
杰克重新靠在椅背上,扣好安全带。已经12点50分了。
接下来的问题出在三区大桥的收费站上。一辆没有快速通行证的车选择了快速通行道,又没法倒车,因为后面排队的车太多了。周围的车拼命按喇叭,还有人高声叫骂。最后问题终于解决了,可又浪费了五分钟。等杰克好不容易到了曼哈顿,已经1点钟了。
杰克越来越焦虑。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他没心思考虑亚历克西斯和克雷格面临的灾难。治疗失当官司只能算不幸;谋杀案却是灭顶之灾。这家将陷入经年累月的煎熬,而且不太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司机很熟悉地形,通过一条哈莱姆区的僻静小路,很快就穿城而过。车停在杰克楼前时,刚好是1点15分。杰克还没等车停稳就开了车门。
杰克跑上楼前的台阶,冲进前门,把几个工人吓了一跳。整栋楼都在翻修,满世界灰尘,躲也躲不掉。杰克穿过大厅,跑向施工期间他和劳丽暂住的一套公寓,地板上到处都是瓦砾,腾起阵阵烟雾。
杰克用钥匙打开公寓门,刚准备进屋,被几层楼上的施工监理发现了,高喊着要跟他谈谈水管问题。杰克高喊着回答他这会儿没工夫谈。进了屋,杰克把随身行李扔到长沙发上,开始脱衣服,一直脱到卫生间门口,地上留了一长串衣服。
他先照了一下镜子,不禁皱起了眉头,双颊和下巴上布满了胡茬,像涂了一层煤灰;眼睛红红的,眼窝凹陷。他拿不定主意是该刮胡子还是洗澡,两者兼顾肯定来不及。他迅速盘算了一下,决定还是洗个澡。他将身子探进浴缸,将冷热水龙头同时拧到最大,可只流出来几滴水:看来整栋楼的水管都坏了。
杰克关上水龙头,往身上喷了很多香水,跑出卫生间。进了卧室,他匆忙套上内衣,穿好正装衬衫,套上燕尾服,拿上饰纽和袖扣,塞进裤子口袋,事先打好的黑色领结塞进另一只口袋,然后套上正装皮鞋,把钱包放进裤子后袋里,手机放进上衣口袋。做完这些,他跑下楼,进了大厅。
为了不扬起灰尘,他放慢了脚步,结果又被施工监理看见了,大声喊着非要跟他谈谈。杰克根本没理他。出了门,出租车还在等他。杰克穿过马路,跳上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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