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对已婚的中年男人太客气了。这些人本来对生活有浪漫的憧憬,结果发现被现实困住了。我觉得克雷格就是这种人,但促使他转变的并不是莲娜23岁的身体。而是,说来有点讽刺,从医院到管家医疗的转变,因为这让他有了以前没有的东西:时间。对于克雷格这样半辈子都一门心思搞医学的人来说,有空闲时间实际上很危险。就像他突然醒了,照镜子,不喜欢自己的形象。他突然对文化产生一种疯狂的兴趣。他想找回失去的时间,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变成他心目中那个多姿多彩的人。可他又没时间专心研究这个爱好。他想把全部精力放在上面,就像他对待医学那样,而且坚持要我一起来。我显然做不到,我还有工作,还要照顾孩子。他就是因为这个离开家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莲娜是后来的事儿了,因为他觉得孤单。”
“如果你这么说是为了让我觉得他可怜,那我做不到。”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面临的问题。原告律师知道,原告妻子死亡当晚,克雷格和莲娜订了音乐会的票。他说证人会证明克雷格虽然怀疑患者可能突发心脏病,仍然坚持出门诊,是因为存有侥幸心理。如果不是心脏病,他还来得及去听音乐会。因为从原告家去音乐厅比从纽顿纪念医院去近。”
“这么说——莲娜是原告方证人。”
“当然!她现在成了被抛弃的情人。更糟糕的是,她现在还在克雷格的诊所里工作。他不敢开除她,怕再惹出别的官司。”
“也就是说,原告律师认为,克雷格因为对诊断存有侥幸心理,而拿病人生死去冒险?”
“就是这个意思。他们说从及时诊断的角度说,这样做不符合医疗标准。而有证据表明,对于心脏病人来说,及时诊断至关重要。他们甚至不需要证明如果及时送往医院,病人就能生还,只要提出有这种可能性就行。当然,最让人觉得讽刺的是原告的指控与克雷格的行医风格刚好相反。你也知道,他处处以病人为先,比自己的家庭都重要。”
杰克绝望地用手理了理头发。“事情比我想象的复杂多了。我以为案子的关键是搞清某个特定的医学问题。这么一来,我就更帮不上什么忙了。”
“谁知道呢?”亚历克西斯听天由命地说。她离开餐桌,回到操作台,举起一个塞满了文件的大牛皮纸信封。她回到餐桌边,把信封往桌上一扔,发出一声闷响。“这是我搜集的跟案子相关的材料,差不多都在这儿了,包括质询、取证还有病历。唯一没有包括在内的是今天的庭审记录,不过我已经把大意都告诉你了。甚至还有克雷格最近的几篇论文,是他让我放进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为了面子吧,以为你看了会很佩服他。”
“那得看我能不能读懂了。好了,看起来我的任务已经安排好了。”
“不知道你想在哪儿办公。有很多选择。我带你转一圈吧,你自己挑地方,包括楼下你自己的房间。”
亚历克西斯领着杰克参观第一层楼。起居室很大,可看起来太素净,不舒服,厚厚的地毯仿佛从来没人踩过。杰克拒绝了。起居室旁边是红木装饰的藏书室,还配有小吧台,不过照明不好,看上去黑乎乎的,有点葬礼的气氛。不,谢谢!隔壁是一间视听室,天花板上装着投影仪,屋里摆着几排安乐椅。不合适,比藏书室照明还差。走廊尽头是个相当大的书房,贴墙放着两张配套的男女书桌。男用书桌非常整洁,笔筒里的每支铅笔都削得像针尖一样。女用书桌刚好相反,书、杂志和复印件堆得很凌乱。屋里有几把阅读椅和踏脚垫。屋里有个和客厅一样的弧形窗,窗外是花圃,还有一个小喷泉。正对窗户,大门两边是顶天立地的书橱,里面除了医学和心理学书刊,还有克雷格那只老式皮面急诊箱,以及一台便携式心电图仪。除了有工作气氛,这房间还有个好处,就是照明,不仅天花板上有射灯,书桌上有台灯,两把扶手椅前还各有一盏落地灯。
“这地方真不错,”杰克说。“不过你确定不介意我用你们私人的书房吗?”他打开一盏落地灯。灯光很温暖,照射的范围很宽。
“一点都不介意。”
“克雷格会介意吗?这也是他的书房呀。”
“他不会介意的。说到克雷格有一点可以保证,他没什么地盘意识。”
“那好,我就挑这儿了。我感觉可能要花好几个小时。”他把那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放在两把阅读椅之间的桌子上。
“就像俗话说的,悉听尊便。我要上床了。明天一大早还要送孩子们上学呢。厨房冰箱里有足够的饮料,不够吧台里还有。你要喝的话就自己倒。”
“很好!你不用管我了。”
亚历克西斯上下打量了一下杰克,又看着他的脸。“我刚才也说了,哥,你气色不错。那时候我去伊利诺伊州看你,你还在开眼科诊所,看起来和现在太不一样了。”
“那时候确实很不一样。”
“当时我担心你可能会超重。”
“确实超重。”
“你现在看起来强壮,饥饿,脸上也没什么肉,像是西部片风格通心粉广告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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