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置一句评语:“你来北京玩吧。”他说,“好几天的会呢,开得很无聊。”
她留个纸条让李遇柳照顾她的鱼,抓一把衣服就跑了。在北京的日子是她生命中最闪亮的记忆——如果只算前半段的话。他陪她游故宫,游香山,吃遍了北京小吃。那时的北京快进入秋天了,树叶上下着微微的霜,铺在路面上,踩得沙沙做响。整个京城都是糖炒板栗的糖香。可是他对她的宠幸有加,对她的优待,只是为了劝说她做掉那个孩子。他在北京给她安排了医院,安排了住处,甚至帮她找了一份适合的工作。可是没有他的北京空无一物,他回来的第二天,她也买了北京到广州的机票。
她那份在学校当助教的工作,早因为常常的旷工和长长的不辞而别没有了。她不敢回原来的住处拿衣服,在他的办公楼附近租了房子,悄悄养起了跟从前一模一样的鱼。她彻彻底底成了他的狗,挨了几脚,呜呜咽咽地却只想蹭回他脚边。
爱情真是一种宗教,信则有,不信则无。而且越信越灵。
她象附着他的幽灵,在深夜里回想着他每一个眼神,对每一个表情都眷恋不已。其实她没费多大劲就知道了让她伤心不已的事实,知道他游离于多少女人之间。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声嘶力竭的哭,不能带来任何同情,只能让他更厌恶你。她安慰自己说,陈优不只是她的,她能得到自己的那一份就够了。可是,痛苦和失望都能克服,哪个女人能克服自己的嫉妒呢。
她的生日,她看到他的车远远从花店那边开出去,忙急急地撵上去。
“给我的?”她兴奋地指着副座上大把的玫瑰。
他没有回答。
她同时也看到了花里的卡片“姿姿,天天开心”。这是给另一个女人的,他早忘了她的生日。
然后她又突然发觉了唐沁甜跟他的往来。他还是那种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的态度,而唐沁甜却象当初的自己一样,义无返顾,意乱情迷。那天在米粉店里,她忍不住说,“如果你愿意,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对那个男人死了心。”她想告诉她,据她所知,他至少同时拥有5个为他神魂颠倒的女人(是同时,而且是据她所知)!可是那个高烧不轻的唐沁甜回敬了一句“你那句话那么管用,干吗不用来对付你自己”。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个蠢女人也活该遇到陈优。
她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应该有事情转移注意力。于是她找了一份工作,在一个小公司里做空气检测,很乏味但也很轻松。突然有一天,下班的途中,她看到了一个遇到车祸的女人。那个女人横穿马路,被一辆抢黄灯的面包车撞倒,血流一地。有人报了警,有人打了120,一堆人围上来,她就站在最前面。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皮肤很白,从车轮底下伸出的一只脚裸没有穿袜子,踢出去的木屐掉在旁边,脚指甲上画着精致美丽的彩绘,还可以保持很多天,还可以展示给很多人看……她不应该死!那一刻,杜蔻突然觉得,躺在车轮底下一秒一秒死去的女人应该是她。那个女人还有人爱,还描画着自己的美丽有着观众。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如果可以,那一刻她愿意代替那个拥有爱的女人死去。
那是她第一次想到死。
她想静静地死。死了以后就不用拼命挖耳洞来弄疼自己,不用躲在黑夜里整晚整晚地叹气。她从同学那里弄来氰化纳,溶到水杯里,然后注射进VE胶囊,只想陈优有那么一点点内疚就够了。让陈优知道,她是为他而死。可是,她死了,谁知道他不会告诉别人,他跟这个女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呢?他甚至都不会来看一眼她的尸体。对于一个不爱你的人,你生你死,他或许都只当看了一场电影。而她是多么爱他呀!她又有多恨他呀!
她是个从来没输过的女人,付出了生命,都不能跟最爱的人共舞一场,她不甘心。那么,死在一起吧!让我们两个肮脏的灵魂一起进十八层地狱吧,无法互相感觉,毕竟是在一起!
他怎么死,你就会怎么死
失去的东西再捡回来,总是格外珍惜的。
生命也一样。一觉醒来拉开窗帘泻进来的阳光,满室的玫瑰清香,全是捡回来的。那条黑暗的飙车马路,在梦中无穷无尽地伸展着,象是指向地狱的箭头。那只下半截被轧成一滩浓血的黑猫,还有永远摆脱不掉的梦中那嘶哑低沉的声音“我饶不了你……”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杜蔻都一定在深夜1点之后才入睡,然后将所有的闹钟调到凌晨5点。如果过了这4个小时的沉睡期,她知道,恶梦就又要开始了。所以她总是在闹钟响第一声的时候(甚至闹钟快要响的时候她就会准时睁开眼)穿衣下床,洗漱,打开窗帘等着天亮。
她曾以为,她一定会死的。越来越频繁的恶梦,越来越绝望的生活,她相信一定会在近期死去——与其坐等死期,不如主动将它安排在爱人的生日。她一直迷信地觉得那个瞎子说的是真的。那天下午她逃课去了学校后面的公园。那个公园是免费的,因为那个年代在她们那种小地方,如果有什么地方收费的话,一定会在第一天倒闭。公园面积很大,一边靠山一边靠湖,湖里常有溺死的女婴,肚子上还连着脐带。附近有一个妇产医院,很多人一定要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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