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久以前,那天陈优跟他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吃饭,她作为陈太太出场。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她也是打了这么一个电话。她躲到洗手间给Steve打了这个被爱称为morningcall的电话“宝贝,我想你。我想你们想疯了。我明天就跟他提离婚,我搞了一堆他跟别的女人去酒店的照片。很快了很快了!Linda,叫妈妈,喊妈妈呀,Linda……”她在一片亲情的爱意中洋溢着,足足打了10分钟才挂了电话。然后她发现头上一阵阴影:从洗手间上面没有封的顶部伸出一个女孩的头,一张笑得花枝乱颤的脸。那个女孩她认识,她也在自己收集的照片上。
“陈太太。”她笑着说,“这真是一个最好的笑话。我快要笑死了。丈夫到处留情,妻子也别有用心,好象还当了妈妈。我没有听说陈优有当爸爸啊。”她踩在隔壁间的马桶盖上,趴在隔板上笑个没完,两边耳朵上的耳环跟着颠来颠去,叮当叮当,“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那个女孩子越笑越猛,象吃了笑药无法停止。
“你想干什么?”她恐惧地问。这个姓杜的女孩子差点达成了她的意愿,跟她丈夫同归于尽,可是后来他们分手了,而摄像头又被发现,她赶紧撤了丽泰公寓那边的阵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她反盯踪上。这个怪异的女孩子两边耳朵一共戴着10个耳环,语气嚣张,让人摸不清意图。
“我什么都不想要。”杜蔻笑着说,“可能你不太相信,我两年没有笑过了!我现在着急着知道,他是不是跟我一样吃惊,一样觉得好笑。他乐善好施,到处给人送绿帽子,他应该不知道自己也受赠一顶吧?”然后她笑着跑出去了。
那一刻苏紫只觉得寒毛倒竖,两条小腿无法站立。如果杜蔻去告诉陈优,那么她回国来几个月的离婚计划就全落空了。陈优会一分钱都不给她。他有的是本事做得到。她才成了真正的过错方。她还要回到美国去,跟Steve一起,两个堂堂博士生经营着一间几乎没有盈利的中国饭店,带着他们的女儿Linda,当着美国贫民。
她噤若寒蝉,如坐针毡,推脱身体不舒服提前回了家。等着陈优接到消息来向她发难,盘算着要不要赶紧躲回美国去。可是陈优回来后还一切如常——还象平常一样的冷淡。
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冲过来说一堆嘲讽的话,带着他的招牌讥笑。那个女孩子一定还没有找他,或者找了他,他暂时还没理。他是个很有脾气的人,他没兴趣的时候,人家怎么召唤他他都一字不应。
她躲在房间里,想着对策。那个姓杜的女孩子开始频频给她发短消息,“我太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局了。”
“我真应该帮帮你,如果当初不是你在我隔壁监视了我几个月的话。”
“你回来就是找他偷情的证据要分钱离婚?”……
她找出那些24小时录制的录像带。她不能前功尽弃。她看到了他们分手的那截,他拿走了她自杀用的VE、遗书,还有房门钥匙!那些东西就在书房的柜子里。她浑身颤抖地偷了出来,遗书日期不对,她将下半截撕下来,躲在丽泰公寓附近,确认那个女孩子外出,进了她房间,将VE换成有毒的那瓶,半截遗书塞到抽屉的最里面,以防她在中毒前就发现……
“我真蠢。冲动是魔鬼,”她想,“为了消灭掉一个小的把柄,给他留了一下更大的把柄。”
她想起了年初那次同学聚会,谭振业他们说的,所有的故事,都是钱的游戏。是的,所有的故事,钱都是主题。包括自己的这场离婚。
什么样的海誓山盟到头来全是同床异梦。她突然想起了大学时一个情人节,她嫌贵坚持不让陈优买玫瑰,结果他满面红光地扛着一个粉红色心形汽球跑了回来,兴奋地说“这个好便宜又漂亮”,象是捡了几百块。那时候他们贫穷但拥有真情,是所有人眼中的绝配。从什么时候开始,婚姻就只剩下了厌烦和敷衍呢?在美国时,他们疯狂地吵架,吵得所有邻居都来投诉,他们只得不停地搬家。他特有的那种冷静、嘲讽的语气,吵架时成了一把把扎向她心窝的刀,而这正是从前她最爱他的特点(你可以爱上浪子的宝剑,但如果婚后这把剑专砍向你,你还怎么继续自己的痴迷)。然后他回国了。距离没有产生美,吵架仍旧在电话里进行。他将自己的兴趣作了大幅度地转移。这世界什么都少,唯一不少的就是年轻新鲜的女人:昨天还穿着校服,今天已烫着发梢,穿着长靴袅袅婷婷走在街头。他拥有了一堆年轻的爱慕者,个个都爱得可歌可泣。她成了笑话里“为小老婆存钱的女人”。
记得在美国时,有次几个朋友在一起讨论妻子的美德是什么,她说是信任,陈优纠正她说,应该是宽容。去他妈的宽容。她衷心希望每个为他热血沸腾的女人都能跟他结婚,让她们全都过过他整天把你扔在家里,不知道他在哪里的日子;尝尝他一出门,就把钱包里你的相片反过来插的滋味;让她们狼狈地去嗅他车里的香水,找他西服上不同颜色的长发;让她们去疯狂她们去歇斯底里,扛着自以为史无前例的爱情去跟这个死男人火拼。
还好,她遇到了她的Steve,每个周末开车从300公里外的W镇来看她的Steve,他比她大10岁,在中国那场著名的运动里来到美国,经营着一家小饭店。他给了她陈优所没有的温情和安全,呵护她至每根发丝,她差不多已经望见了幸福的影子。然后她怀了Steve的孩子。她太瘦,走在校园里根本看不出身孕,她也从没告诉任何人,在法律和世俗上,她都还只是陈优的妻子。6个月的时候,她以身体不适向学校请了长假,跟朋友说外出做一个课题,悄悄去Steve的小镇上生下了这个早产的孩子。她不明白自己将事情做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动机,她知道,只要她提出离婚,陈优二话不说就会同意。她找遍了千百种理由说服Steve和自己:她要回国找陈优,她不能就这么放过陈优!这场漫长的婚姻象一场火灾,把她的青春烧得一干二净,她醒得早,她要竭尽全力从灰烬中抢点东西。其实冥冥中她也怀疑,她自己回国的动机。是不是她深爱着的还只是她痛恨着的这个男人,回国来是不是想尝试一次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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