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门外的白芩如,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将灯从雕花栅栏间递给白芩如,取出钥匙将门上厚重的铜锁打开来。
大门发出刺耳的嘎吱一声,是门轴锈蚀了的声音。
白芩如走进门,林奕紧随其后,静棠接过白芩如手中的灯和箱子,依然一言不发。看到白芩如身后的林奕,目光中倒略有些惊讶。林奕甚至觉得那目光隐约有些刺人。
“客房里还有能住人的吗?”白芩如问道。
静棠点了点头。
“你先把我们带过去,然后拿几床干燥点的被褥过来。”
静棠又点了点头。
白芩如似乎压低了声音,“还好吗?”
静棠又点了点头。
白芩如的声音已经低得几乎听不真切了,“没出什么事吧?”
静棠摇了摇头。
林奕听不懂他的问话,这宅子里有什么东西么。
静棠掌灯在前,三人已经穿过了门廊,走到天井里,林奕忽然觉得黑暗中有道目光在盯着她,忍不住回过头去,黑沉沉的天井上空微微露出黯淡的夜空,墙影以下,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那感觉却似更加强烈了,辨不清在什么方向,却似乎什么方向都像,林奕神经质的猛然扭过头去。“你怎么了?”白芩如问道。
“啊,没,没什么。”
静棠将灯压低了些,光晕照着前面的石质地面。这是个体贴周到的门房。
“留心些,地滑,别摔倒了。”白芩如说道。
天井上空响着鬼泣一般的飘移风声。
穿过天井进入对面的楼里,一股潮湿的霉味迎面扑来,老式的木地板在三人脚下发出参差杂乱的空洞声音,在楼道的空间里响着深远的回声。
这里留守的似乎只有静棠一个仆人。
静棠举着灯上了楼梯,白芩如伸手搂住林奕的肩,一起朝楼上走去。林奕抬起头,看到了楼梯转角处发白的窗户上映出的残破蛛网。
静棠推开走廊右侧的一扇门,走进去将灯放在床头上,指了指门外某个方向。
白芩如点点头,“别忘了带被子过来。”
静棠点点头,出去了。
柔淡的美孚灯焰给整个空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清芒。朴素整齐的房间,格子地板,覆着深色印花床罩的双人床,床侧的墙边竖着雕花衣柜和一张带着高高铜镜的梳妆台,散放着两把高背椅子。所有东西上都蒙着层厚厚的灰尘,白芩如拉开妆台一侧的抽屉,找出块布,仔细的抹净一把椅子,“先坐一坐吧,静棠开电闸去了,平时这边楼里没人,我让他把电闸关上的。”
林奕坐了下来,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疲软。从苏州马不停蹄的一路赶到这里,她已经很倦乏了。白芩如又转身抹拭其他的桌椅,“正房那边好久不住人了,我们先暂时在这边住吧。过两天我再让静棠收拾下,看看需要添些什么东西。”
林奕看着这满屋的灰尘,正房好久不住人了,难道这里就住过人么。
“他是什么人?”林奕开口问道。
“谁?静棠?”白芩如一面抹着妆台一面问道。
“嗯。”林奕点点头。
“你看他不像下人是吧?他是蘅君当年的师弟,同一个师父门下的,后来好象有个什么朱司令要逼蘅君作他的姨太太,静棠在司令府大闹了一场,把事情搅黄了,朱司令恼羞成怒,便剪了他的舌头,让他唱不了戏。蘅君嫁给我的时候,静棠已经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了,蘅君便将他接了过来,名义上是门房,也是给他个落脚的地方。先将就着住吧,这地板只有等静棠明天来打扫了。”白芩如抖了抖抹布,用手挥散扬起的尘灰。
“这宅里就他一个人?”
白芩如点点头,“蘅君去世之后我就搬出去住了,宅里的仆人也走的走散的散,就他还一直留了下来。”
林奕还要问什么,门上叩了两声,静棠抱着被子走了进来,白芩如掀开床罩,帮他一起将被子放到床上。
静棠抬起头,似在向白芩如询问什么。
白芩如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刚回来,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我先出去一下,过一会儿就回来。灯能开了吧?”
静棠点点头,走过去按下墙上的开关。
朦胧的光线,比美孚灯亮不到哪里去,只添了几分淡淡的青黄颜色。
林奕抬起头,兰花饰样的顶灯罩内积着厚厚的灰尘和蚊虫的尸体,昏暗的光线艰难的从里面透出,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森然。
静棠已经拿起美孚灯。
“我去去就来。”白芩如回头说道,和静棠一起走出门去。
房间里只剩了林奕一个人,她走过去,将床罩卷起来堆到椅子上,再将几床被褥床单一一换过。拿过来的被褥比床上的干燥一些,但也透着股潮气。
房间里很冷,冷得厉害,似有丝丝的风从哪里流过,但那冷却似是房间自生的,一种莫名的直浸入骨髓的阴冷。林奕拉紧了单薄的风衣,走过去将门关上。
愈发的冷了,冷得牙齿将要打颤。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记得还没有这么冷的。林奕在床头坐下,拉过被子盖在腿上。头顶微微泛青的柔光颤颤的明着,褪色的提花窗帘下掩着黑沉沉的夜,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天井里如同鬼泣的飘移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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