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和断裂声停止了。屋子内石灰粉末仍在飘落。一个声音大吼道:“怎么样,朋友?”
另一个稍远一点儿的声音怒骂道:“快点儿——我们走!”
脚步声又响起了,还有拖着步子的声音,接着是更多的脚步声。车子的引擎被发动了。车门砰地被甩上。轮胎在路面上发出尖厉的吱嘎声。引擎声渐渐加大,很快就消失了。
达尔马斯站起来,觉得耳朵里轰隆直响、鼻孔干燥。他把枪从地上捡起来,再从里层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电筒,将它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在飘荡着灰尘的空气里搜寻。金发女人仰躺在地板上,眼睛大睁,嘴巴扭曲成微笑状。她在哭泣。达尔马斯弯腰看看她,她没有中弹。
他走过房间,看见他的帽子好好地躺在椅背被轰掉一半的椅子旁。那瓶波本威士忌就立在帽子旁。他把这两件东西都捡起来。拿着机关枪的家伙只是在腰部以上的高度来来回回扫射屋子,没有压下枪口。达尔马斯继续往前走,来到门边。
丹尼跪在门边。他的身子在摇晃,双手握在一起,血从粗大的手指间涌出。
达尔马斯打开门走出去。小径上有一摊血迹和一些弹壳,没有人影。他站在那里,觉得血在脑袋里汩汩流动,就像小锤子在轻轻敲打。他鼻子周围的皮肤有刺痛感。
他从酒瓶里喝了几口威士忌,转身回到屋内。丹尼已经站起来了。他拿出了一条手帕,在包扎流血的手。他看起来神情恍惚,像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达尔马斯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脸。
他说:“很疼吗?”
“还好。手被击中了。”大个子咕噜道。他的手在系手帕时显得很笨拙。
“金发女人被吓坏了。”达尔马斯说,“老兄,她是你的客人。你的朋友真不错。他们想把我们三个人一起干掉。你朝窥视口外开了一枪,让他们慌了神。我想我欠你一个人情,丹尼……那个枪手技术不太好。”
丹尼说:“你要去哪里?”
“你觉得呢?”
丹尼盯着他,缓缓地说:“苏特罗是你要找的人。我完蛋了——完蛋了。他们都应该下地狱!”
达尔马斯又走到门外,沿着小径来到街道上。他坐进车子,没开车灯驶离了那儿。直到转过几个街角,走了一段距离后,他才打开车灯,下了车拍掉身上的尘土。
10.
警察局的橡木大办公桌上方的灯光强得刺眼。达尔马斯盯着沿着桌沿儿滑动的手指,然后又在袖子上擦了擦手指。他用手托着下巴,看着桌子后面翻盖办公桌上方的壁钟。房间里别无他人。
墙上的扬声器响了起来:“呼叫七十二街的七一W车……到第三街和柏伦多街的交叉口……在杂货店……见一个人……”
门开了,卡斯卡特局长走进来,随手轻轻把门关上。他是个经验老道的人,身材魁梧,丰润的宽脸上有一道整齐的八字胡,指关节粗大。
他在橡木桌和翻盖桌之间坐下来,拨弄着烟灰红里一支凉凉的烟斗。
达尔马斯抬起头。卡斯卡特说:“苏特罗死了。”
达尔马斯瞪大了眼睛,什么都没说。
“他妻子干的。他想回家一趟。那帮小子把他看得好好的,可是没留意她。他们还来不及阻止,她就干掉了他。”
卡斯卡特的嘴巴一开一合的,他的牙齿又硬又脏。
“她一句话都没说,从身后拿出一支小手枪,朝他开了三枪。一、二、三,就是这样。然后,就像你能想到的那样,她干净利落地在手上掉转枪口,将它递给了那帮小子……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认罪书吗?”
卡斯卡特盯着他,把凉凉的烟斗放进嘴里大声地吸着。“他的吗?有——可是不是白纸黑字……你猜她为什么要杀他?”
“她知道金发女人的事。”达尔马斯说,“她认为那是她最后的机会。也许她知道他干的那些勾当。”
局长缓缓地点点头。“当然,”他说,“就是这样的。她认为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当然会把那个浑蛋除掉。如果检察官够聪明,会让她以自卫杀人为由上诉。这样的话,她大概会在特克查皮被关上十五个月,正好可以静心疗养心里的伤痛。”
达尔马斯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身子,皱起眉头。
卡斯卡特继续说:“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你不会难堪,政府也没有麻烦了。如果她没有下手,事情可能会闹得满城风雨。她应该领到一份退休金。”
“她应该得到‘月食电影公司’的签约。”达尔马斯说,“当我查出苏特罗的事情时,原以为自己的业绩还会被大肆宣扬呢。我自己差点儿杀了苏特罗——可是他太怯懦了——而且他还是个市议员。”
“想都别想。把它交给警方处理吧。”卡斯卡特咕哝道,“事情看起来就是这样的。我想我们不能把瓦尔登案列为自杀案件,被磨掉了号码的枪是个反证。我们得等着拿到验尸报告和枪支检查报告。石蜡测验的报告应该会显示他根本没有开过枪。另一方面,苏特罗的案子也结束了,不得不曝光的事情也不会造成很大的伤害,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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