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野低下头看着魏恒,眼睛里空无一物,只有黑暗:“你知道吗?她每天都和佟月的主治医师通话,确保佟月的病情每天都在加重,确保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佟月说的话。至于我,她早就联系律师拟好了诉状,威胁我,一旦再有命案发生,她就告发我。魏老师,你觉得是她在控制我和佟月吗?”
魏恒不语,等他继续说。
佟野冷笑:“其实是我和佟月在控制她,她每天忧心忡忡,提心吊胆,唯恐我的事迹败露。这两年她一直靠吃安眠药入睡,我和佟月就是楔进她眼睛里的两颗钉子,她没有魄力杀死我们,就只能忍受我们,忍受我们带给她的折磨。看似是她在控制我们,其实是我们在折磨她。”
佟野道:“这就是我报复她的方式。”
魏恒听完,心里只有一个感悟。
这一家人为了互相伤害,真是费尽心机。
在沉默中,佟野扭头看着远山的轮廓,把他口中的假枪伸出窗外,枪口对着黑夜中虚无的一点,缓缓扣下扳机。
“砰!”
一声枪响炸开在无边夜幕中,勒停了在夜路中急驶的一辆吉普。
邢朗猛地踩下刹车,吉普车停在林间的公路上。
“老大,是枪声!”
小汪的声音从步话机中传出来。
邢朗看着不远处林颠之上被惊飞的群鸟,眼前有瞬间的晕眩。
林间路窄,小汪的车被忽然停下的吉普堵在后面,焦急的按了两声喇叭。
邢朗稳住异常混乱的心绪,再次挂挡上路,冲向枪声响起的地方。
忽然响起的枪声把魏恒吓了一跳,他诧异的看着朝窗外开枪的佟野。
佟野伸长胳膊,右臂和枪管连成一条笔直的直线,以分外娴熟的姿势接连不断的打出枪膛里的子弹。
“砰!”
“砰!”
“砰!”
“砰!”
“砰!”
又是五声枪响过后,夜幕中余音阵阵,漆黑的枪口中冒出几丝灼热的火药气息。
“嗯?”
佟野似乎是没料到子弹这么快用完了,皱着眉头又扣了几下扳机,再也没有子弹从枪口中射出。
他拨了拨头发:“靠,不经用。”
说着,他把打空的手枪扔出窗外,摸出烟盒似乎想抽烟,可是他的烟盒也空了。
佟野烦躁的把烟盒扔到一边,撑着下巴看着方才承受枪响的山峦沉默了一阵子,忽然露出一抹笑,转头看着魏恒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他们马上就到了。”
魏恒不语,但是已经预感到了他想做什么。
像是告别似的,佟野深深的看他一眼,然后起身站在窗台上,迎着夜晚呼啸的冷风,悠长的吐出一口气。
魏恒想说点什么阻止他,但是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想把佟野从窗台上拽下来,但是佟野刚才给他下的麻醉剂让他连活动思维都有些费劲,四肢酸软的动都动不了。
没有言语上的告别,佟野闭上眼睛,抬脚踏入虚空之中。
静止不动的夜幕背景下,他的身体以与背景格格不入的形态由半空中坠落,像是一辆被遗落在车站的列车。
身体悬空的那一刻,佟野听到了耳畔加急的风声,但是下一秒,他的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抓住。
他抬头往上一看,只见魏恒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趴在窗台上,用双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佟野笑道:“松手吧,我杀了人,得偿命。一命抵一命,很公平。”
魏恒的双臂不断的痉挛着,脸色迅速涨的通红,他看着佟野说:“不一样。”
不一样?
佟野愣了一下,发现自己难以读懂这句话,只无奈的笑道:“你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的确,魏恒很快就坚持不住了,他用膝盖死死抵着窗台才没有被佟野的体重拖下去。
就在他以为他要和佟野一起翻下窗台的时候,院子大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刹车声,随后一个人影爬上两米多高的围墙,毫不犹豫的一跃着地。
“快点!”
他认出了邢朗的身形,邢朗看了一眼四楼大开的窗口外坠在半空中的一个人影,飞快的跑向院中别墅的房门。
邢朗的出现好像给魏恒灌输了许多力量,他紧紧握着佟野的手腕,看着佟野那双求生意识淡薄的眼睛,怕佟野拨开他的手,坠入死亡深渊。
“佟野,你的确有罪,但是你不能就这么死了。”
魏恒的确拼尽了浑身的力气,每说一个字都异常吃力:“你不能,到死都不负责任。”
佟野看着他,唇角含着一丝极淡的笑容:“什么责任?”
“郭雨薇和佟月,你需要为他们负责。”
佟野的眼神恍惚了一瞬,似乎是听懂他的话,似乎更是不解。
此时楼下传来踹门声,想来是邢朗在暴力破门。
魏恒又道:“你恨得是生你的母亲,不是郭雨薇和佟月,她们不应该为你的怨恨付出代价。但是现在郭雨薇死了,佟月病重,你既然有以命换命的决心,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站出来为她们的不幸负责?”
魏恒喘了一口气,看着他说继续说:“别让我看不起你,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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