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朗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自信能够找到出口,所以站在入口处不敢轻举妄动,又拨了一次王前程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无计可施之下,邢朗只能大喊了一声:“老王!”
迷宫内部多重墙壁,回音效果堪比重重山谷,一声未平,一声又起。
没多久,王前程的声音还真的从无法辨别方向的某个深处传了出来。
“从我放了三块石头的入口进来,一直往右拐,走到头。”
邢朗拿着手电筒在地面扫了一圈,果真在东面第三个入口处发现了三块小小的鹅卵石。
他按照王前程的指引,遇到岔路就右拐,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才走出乱境,找到迷宫东侧的一堵围墙。
他贴着墙根继续往前走,和迷宫内腹隔离开,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光露出来。
邢朗离开墙壁,和墙壁保持半米的距离,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撩开皮衣后摆,手指悄然挑开了枪套。
前面那道光忽然向后划了一道弯,照到了他脸上,他连忙关闭手电筒,拔出了手枪。
“是我。”
王前程的声音随之传过来。
邢朗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手指套进扳机,将手枪在掌心转动一周,枪口朝上倒拿着枪,然后把手一转,把手枪藏了起来。
“啧,别照我脸。”
他说。
光束转回去,落在对面一堵白墙上。
王前程蹲了下来,掏出烟盒点了一根烟。
邢朗看到他把后背朝着自己,且全然无防备的样子,也稍微放下了几分警惕,不过依旧在默默查看他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直到确认王前程没有带着第二个人,他才走到王前程身边,打开手电筒朝对面照了一圈,问:“叫我来干什么?陪你逛游乐城?”
这里是一个平坦空阔的空间,或许之前是迷宫内部的休息站,此时地上散落着很多食品垃圾和几副烂糟的桌椅。空气中票窜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像腐烂的肉,也像沤烂的棉被,更像容纳了数十个流浪汉的天桥桥洞。
几只肥硕的老鼠被灯光打到,忙蹿到光圈以外,藏到了黑暗里。
王前程不答他的话,只啪塔啪塔的抽着烟,烟味和臭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的邢朗鼻根发痒。
邢朗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把光束移到他侧脸上:“我没时间陪你耗,没事儿我就走了。”
他说完就要抬脚,王前程才道:“有事儿,你过来。”
邢朗往前一步,挨着他蹲下,把手电筒放在地上:“说吧,什么事。”
他和老王总是各忙各的,虽然在一个单位,但是时常两三天不见一回面,见了面也是相看两厌烦。一个星期会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分钟。更是很久没有和王前程面对面的交谈过。
此时离王前程的距离难得很近,所以邢朗乍然注意到了他的两鬓,竟然已经全白了。
他这才想起这老警怂已经年过半百,是个临近退休的老人了。
王前程蹲在地上抽着烟,一股股白烟升不起,朵朵如有实质似的坠到地面,和他这个人一样,衰老又无力。
“我一直在查祝九江。”
王前程把烟头嘬到一个指节长,火圈即将烧到嘴片才停下,扔掉烟头说道。
邢朗沉默着把藏在手里的枪塞进袖口,不催促也不接话。
黑暗处几只老鼠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叫,王前程扔过去一块石头,老鼠散了,烦人的叫声也消失了。
“这个人有问题,一边接受警察的保护,一边请律师当他和警察的搅屎棍。我问过他几次话,什么都问不出来。”
王前程向他瞅了一眼,眼神有点戒备,似乎提防着他随时出言挖苦,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才又接着说:“后来,我就想把这个人查的干干净净。”
邢朗忽然听出毛病来了,忽然道:“停,后来?怎么着?你本来没打算查他?”
王前程的唇角一下子绷紧了,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闭嘴’的指令,然而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墙角又聚集了几只老鼠的某处,用力磨了一下牙根,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道:“实话告诉你,刘局把这件案子交给我,对我只有一个要求,他让我一直拖着,拖上个一年半载,把案子沉下去。他也压根没觉得我会查到什么线索,所以才把这件案子交给我。”
刘局的用意,王前程直接受命,而邢朗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相互隔着一层透明的窗户纸,谁都没有擅自捅破,待在各自的领域内,互不干扰,互不生事。这是他们培养的一种默契,邢朗必须承认他很清楚刘局在利用王前程在暗中运作,至于刘局到底在如何运作,目的又是什么,他不知道,想必王前程也是一头雾水。
但是现在王前程却打破他们之间的默契,把刘局重用他的用意向邢朗阐明。这意味着王前程似乎想解除他和刘局之间政治性的捆绑和依附。
他不再完全倒向刘局的阵营,甚至有靠近邢朗的趋势。
邢朗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把局势分析清楚,意外的同时又心生警惕,看着王前程问:“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王前程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嘴角的几条皱纹扭曲成愁苦的形状,声音瞬间苍老了许多:“你还记得,你让赵如饴给我送的那份资料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斑衣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