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信史。”
阿丰又说了一次。
“没关系,别在意。不过,接下来你可得好好加油。”
信史把汽油桶换到左手,右手在铁制沉重的拉门上一拉,打开门。苍白月光的带状光线一下子扩大了起来。
建筑物外头是一个宽敞、未铺整的停车场。入口在右手边,这个农会面朝一条小路,在停车场入口处附近,停了一台小货车。横贯整座岛的东西向道路停车场的另一头,还要稍微往南走一点。
拉门的正面,也就是停车场的东侧紧临着一片田地,其中还点缀着几户人家。再过去就进到了村落,虽然夜间的视线不佳,但还是可以看得出那里有住宅聚集。
朝向左边看去,农会建地的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仓库;再过去,地势稍高处,可以看见那所被山丘包围住的分校。眼前一栋两层楼建筑旁边长了几棵树,其中一棵特别高耸的,就是预定用来绑住绳索的树木。信史和阿丰由山上拉下来的风筝线,就固定在那棵树左侧的田地灌溉水道旁。也就是说:风筝线穿过分校的旁边,一直线连结到山腰处的岩石那里。实际上,总长度超过三百公尺以上。
我还真佩服自己想得出这个办法。那条风筝线,是不是真的能平安无事将绳索拉上山去呢?
信史叹了口气,思考一会儿过后,开口说话。就算被窃听也无所谓吧。
“阿丰。”
位在左手边的阿丰,抬头看着信史。“什么事?”
“我们很可能会死在这里。你心里做好准备了吗?”
阿丰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马上回答:
“嗯,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OK。”
信史重新握好汽油桶的握把,笑了。
不过,当他的视线一角掠过某样东西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冰冻了起来。
停车场的东侧,地势低了一截的田地里,冒出了一颗人头。
“阿丰!”
信史话才出口,便拉着阿丰的手臂,朝向刚走出来的农会拉门跑去。阿丰因为抱着沉重的绳索,身子晃了一下,不过还是由后跟上。在拉门的阴暗处压低姿势藏身的同时,信史已经把枪拔出来瞄准那道人影。
那人影喊道:“别、别开枪!三村!不要对我开枪!是我!饭岛!”
于是信史才发现那人影原来是饭岛敬太(男子二号)。饭岛敬太在班上算是和信史与阿丰交情比较好的同学(哎,谁叫我们打一年级起就一直编在同一个班级呢),但此时占据信史内心的情绪,却不是同伴增加的安心感,反倒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信史发现,事到如今,自己实在不乐见有其他人加入成为同伴。可恶,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
“是饭岛,信史。是饭岛耶!”
听见阿丰在后面兴奋地大声嚷嚷,信史觉得他真是有点状况外。
敬太轻轻起身,爬上农会周边的建地。左手提着背包,而右手握着一把像是菜刀的东西。战战兢兢地说道:“我看到有光……”
信史咬了咬牙,那应该是为了寻找滑车,点亮手电筒后马上关掉时所发出的亮光。信史很后悔,只因一时心急,居然制造出亮光,一点也不像自己的作风。
敬太接着说了:“然后,我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是你们。你们在做什么?肩膀上扛的是什么东西?是绳索吗?也让我加入你们吧。”
有人正在窃听呢,阿丰皱起眉头看着信史。他的眼睛,似乎稍微瞪大了些。因为他发现,信史并没有将枪口放下。
“信史……信史,你怎么了?”
信史用空着的右手做了个手势,制止阿丰到前面来。“阿丰,不要动。”
“喂。”敬太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要用那玩意儿对着我?三村?”
信史吸了口气,对敬太说:“不许动。”同时感觉到身旁的阿丰正个人紧张起来。
饭岛敬太向前踏了一步,脸上哭丧着的表情,即使在月光下也看得相当清楚。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忘记我的脸了吗?三村?让我也加入你们嘛。”
信史喀嚓一声,扳起贝瑞塔手枪的击锤。饭岛敬太停下脚步。距离足足还有七、八公尺。
“别过来。”信史缓缓再重复了一次。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阿丰在一旁发出悲痛的声音。“为什么?信史。饭岛他可以信任的呀!”
信史默默地摇头。然后心里想着:对了,你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哪。阿丰。
并不是什么大事。倒不如说,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是发生在二年级接近尾声的那三个月。信史和饭岛敬太,一起到高松市去看电影(城岩町没有电影院)。原本阿丰也要一起来,但因为感冒卧病在床。
信史从盖有屋顶的长长大路弯进巷里的时候,遇上三个高中生,只见他们一脸凶神恶煞,靠了过来。这时候他和敬太两人刚看完电影,也逛过书店和唱片行(信史在古书店买了进口的电脑相关书籍。算是捡到宝了,因为即使是技术书刊,政府对进口书籍的审查依然十分严格,很难弄到手),正要往车站走时,敬太说他有本漫画忘了买,便一个人回到书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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