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太平庸了,是不是?这年头每个人都得是天才才行,只能有红牌女主角,不能有其他的合唱团;只能让老头子得势。”因为叶普溪要升上顶楼仍嫌年轻,他比韩彼尔及乔治年轻八到十岁,比老总更要嫩得多了,但是他自己也常忘记这一点。
老总不为所动:“叶普溪会为了求得勋爵之职而出卖他的母亲,或为了求得上议院的一席之位而出卖整个‘马戏团’。”不久后,在他痛恶的疾病开始沉重时,他说:“我拒绝将我毕生的工作移交给一个虚有其表的人。我太自负所以不易被奉承,太年老所以没什么野心,而且我就象只螃蟹一样丑陋。普溪和我恰恰相反,政府里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会欣赏象他这一类型的人,而不是欣赏我。”
这或许也是老总拿“巫术作业”砸自己头时的情况之一。
“乔治,你进来。”有一天老总在室内通话机上凶凶地说:“普溪想要扭我的尾巴。你快过来,否则就会有流血事件了。”
乔治还记得,那正是失败的战士们纷纷由海外归来的时候。白洛伊刚由贝尔格莱德搭机回国,他在艾德比的协助下设法保全贝尔格莱德一个奄奄一息的情报网;驻德国的负责人郭保罗,则刚埋葬了潜伏在东柏林一名最好的情报员;而在另一次毫无收获的行程归来后的彼尔,则在他的胡椒瓶式的房间里大骂五角大厦的傲慢、五角大厦的愚笨、五角大厦的表里不一,而且宣称:“该是舍弃美国,和残忍的俄国人打交道的时候了。”
在爱黎旅馆中,此刻已过了午夜,一位迟归的客人正在按门铃。乔治心想,那个对英国钱币仍混淆不清的小诺曼,将可借开门多赚十个先令的小费。他叹了口气,又拿起第一份巫术档案,舔舔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开始配合着他的记忆,翻阅官方的记录。
“我们谈到,”仅仅是在那次会晤的两个月后,普溪在一封写给安妮那位显贵表哥,也就是那位部长的私人信件(后来被收录到莱肯的卷宗内)中提到:“‘巫术’报告来自一个极度敏感的情报来源。我认为,政府现行之分发情报的方法皆不妥当。‘牛蝇’所用的递送箱系统,在顾客将钥匙遗失后已失效,由一位操劳过度的次长把他的钥匙交给其私人助理而闹出的不名誉事件可以证明。我已经在海军情报处和黎列上将谈过,他准备在海军总部的办公大楼里拨出一间特别的阅览室,专供我们置放供顾客阅览的情报,派一名资深警卫负起监视之职。为了掩护之故,阅览室可以命名为‘亚得里亚工作小组’,或者简称之为‘A.W.P.’。有阅览权的顾客不必使用通行证,以免产生流弊,他们只需对我的警卫表明身分……”乔治特别多看了“我的”两个字一眼,“警卫身上有一张附有顾客照片的名单,榜上有名的才能进入。”
当时并不表赞同的莱肯,通过他那可憎的部长,向财政部长提出了几个问题:
即使认为这项措施确属必需,亦应花费巨资另行建造。
1. 您能否拨下专款?
2. 如可拨款,费用应交由海军总部支付,总局再暗中偿还。
3. 另外还有雇用额外警卫的问题,所需要之费用……
乔治慢慢翻阅时,不禁想道:还有增加叶普溪之光彩的问题。在档案中他的光彩已经象烟火般到处闪耀:普溪已把老总当成已经死亡了似的朝着顶楼迈进。
由楼梯上传来一阵相当美妙的歌声,一个喝得醉熏熏的威尔斯人正向每个人道晚安。
乔治想起——这又是出自他的记忆,卷宗内才不记载那么人性化的事——叶普溪在就任新职后。一直想要行使他的特权,“巫术“当然是首当其冲的对象,但是由于他的职权范围中载明他的一切命令都需先经由老总批准,因此前几次行动皆付诸东流。例如,有一阵子他曾全力想要挖掘“隧道”。美国人在柏林和贝尔格莱德间建了几条通讯隧道,法国人也设法建立类似的隧道来对抗美国。好吧,在普溪的摇旗呐喊下,“马戏团”也要加入这个市场。老总亲切地旁观,一个委员会组成了(称之为叶普溪委员会),选出一组专家去调查苏联驻雅典大使馆的地基。叶普溪认为在雅典的行事,必定可以获得希腊新成立的军政府(他和他的前任都是普溪极仰慕的人物)慷慨支持。然后,老总非常温和地便推垮了普溪所建的砖墙,并等待他提出另一个新主意。一个灰暗的早晨,老总断然召唤乔治到他办公室,因为叶普溪在几次小试牛刀后,又有了另一个主意。
乔治进门时,老总坐在他的办公桌后,叶普溪站在窗畔,两人之间是一份黄色的卷宗,并未翻开。
“坐下来看看这份无聊的东西。”
乔治坐在安乐椅上,普溪依然站在窗前,两只大手肘放在窗台上,凝视着纳尔逊纪念塔的塔尖,以及再过去的许多政府机构的屋顶。
卷宗内有一张照片,据说是长达十五页的苏联海军高阶层密电的缩影。
“谁翻译出来的?”乔治问道,心中想着电文译笔颇佳,象是出自白洛伊之手。
“上帝!”老总回答:“是上帝译的,是不是,普溪?什么都别问他,乔治,他不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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