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说:“老总有没有提到史维克的动机?”
“为了一个女朋友,”杰岷说:“老总说,是他的一个学生,她在世上最后一个春季是和他共度的。他们相差二十岁。她在一九六八年夏季动乱中被枪杀。在这事发生以前,史维克为了自己的事业,总设法隐藏他反苏的情绪,那女郎的死亡,使他的情感爆发出来,他要出来吸苏联人的血。四年来,他极力装出友善的态度,一面储藏真正能伤害他们的情报。只要我们对他提出保证,并且确定交换条件,他就打算把情报卖给我们。”
“老总对这种说法有没有去查清楚?”
“能查的都去查了,史维克的数据我们有的是。他是拥有一大堆顾问头衔、坐办公桌型的军官,也是赞成以技术专家指导政治的人。他不当职时,就到国外磨利他的牙齿:前后在华沙、莫斯科、北京待了一年,又在非洲大使馆做了一个时期的陆军武官,然后再到莫斯科。以他的年纪担任现在的军阶,算是年轻的。”
“老总有没有告诉你,你可能得到哪类情报?”
“国防方面的资料,有关火箭和中距离弹道飞弹。”
“还有没有别的?”乔治说话时,把酒瓶递给杰岷。
“一小部分政治情报。”
“还有没有?”
乔治已不是第一次明显地觉得,他碰到的障碍不是杰岷知不知道的问题,而是杰岷决意不愿回忆的残骸。在黑暗中,裴杰岷的呼吸突然变得又深重又急促。他已把双手放在驾驶盘上抵着下巴,茫茫然地望着结了冰的挡风玻璃。
“他们在集中营里关了多久才被枪决?”杰岷的口气是命令的,他必须知道答案。
“看来可能比监禁你的时间要长得多。”乔治说。
“我的上帝!”杰岷说完,从袖里抽出一条手帕,揩掉汗水和在脸上闪光的别的东西。
“聪明的老总想从史维克身上得到情报。”乔治十分温和地提出来。
“他们审问我时也这样问。”
“在沙瑞特训练所?”
杰岷摇摇头。“在那边。”他乱七八糟地向着群山点了点头。“他们一开始就晓得那是老总负责的计划,任凭我怎样说,也不能使他们相信我是负责人,我一说他们就大笑。”
乔治再次耐性地等着,直到杰岷打算继续说下去为止。
“史维克,”杰岷说:“老总有个苦思不解的问题,史维克能提出答案和解决的线索。‘什么线索?’我那时问他。‘什么线索?’他也反问一句,然后拿出皮包,就是那个棕色的旧乐谱夹,拉出几张有着他亲笔注解和说明的图表,是用各种颜色的钢笔和蜡笔绘制而成的。‘这是你的教材,’他说:‘这是你要会见的人。’史维克每年的大小事都在图表上明确地表示出来,一眼就可以看得很清楚:陆军官校、勋章、妻子等等。‘他很爱马。’他说:‘你过去也常骑马的,杰岷,这是你们另一个共同点——要谨记。’我那时想,在一大群猎犬的追逐之下,坐在捷克大谈驯马的情形一定很有趣。”他笑得有点奇怪,所以乔治也笑起来。
“红笔写的是史维克替苏联做的军事联络工作,绿笔写的则是情报工作,史维克几乎是什么事都插上一手。举例来说,他是捷克情报局的第四号人物、军备首席研究专员、国内安全委员会书记官、常务委员会的某一类军事顾问、捷克军事情报局英美处官员。然后老总指着1960年中期那一块说,那是史维克在莫斯科工作的第二期,上面红绿二色掺半。表面上,史维克以旅长身分隶属华沙公约组织联络组,但那不过是掩护身分而已。‘跟华沙公约组织联络组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真正的工作是替莫斯科中央的英国部门做的。他以化名从事工作,’他说:‘他想卖给我们的情报,是莫斯科中央派来窝在马戏团内的鼹鼠的真名。
乔治记起麦斯曾说“那可能只是两个字”的话,同时再次感到那股突如其来的顿悟之潮。他知道最后一定是这样:“鼹鼠”吉若的名字——黑夜里的一声尖叫。
“‘杰岷,马戏团里有一个腐烂的苹果,’老总说:‘正把病毒传染给所有的人。’ ”杰岷马上接下去,声音显得很僵硬,态度也一样。“他开始谈起淘汰法,说他曾如何地追查和研究,几乎找到了答案。他说,可能的有五个。不要问我他是怎样挖出来的。‘他是五个高级人员中的一个,’他说,‘一只手的五根指头。’他给我一杯酒,我和老总像一对学童般坐在那里拟定一组密码。打算采用‘锅匠’、‘裁缝’。我们在那公寓里喝他一向款待下属的廉价塞浦路斯雪利酒,一起埋头研究。如果我逃不出来,如果我在和史维克碰面后发生任何失误,如果我必须潜入地下,我也一定要设法把这两个字告诉他,即使万一我必须去布拉格,用粉笔在大使馆门上写下这两个字,或是打电话给布拉格的公使,大声告诉他也在所不惜。锅匠、裁缝、士兵、水手,叶普溪是锅匠,韩彼尔是裁缝,白洛伊是士兵,德比是穷人。我们弃水手而不用,一是因为水手和裁缝在英文的发音上差不多,容易混淆。你是‘乞丐’。”杰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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