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格雷忍不住微微一笑,因为阿马迪约的话等于承认他猜对了,他的转变完全是因为警察署长干预的结果。
“我们随时都可以派一名便衣盯住卡若,”阿马迪约接着说,此人对谈话中出现冷场最受不了。“不过,卡若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盯梢的人甩掉。且不说他有靠山,他还可以控告我们呢。”
梅格雷掏出怀表看了又看。
“您有约会吗?”
“对,一会儿有约会。要是您不介意的话,我们这就一块儿下楼吧。”
梅格雷走过看门人身旁时,向他打听小姨子的去向。
“这位太太已经出去好几分钟了,她曾问我到丰丹街该乘哪路公共汽车。”
她的脾气就是这样!她要亲自去看看儿子被诬告杀死佩皮多的那个地方,而且还会进去,把自己的心事讲给那儿的侍者听!
“我们顺便到新大桥酒家去喝一杯吧?”梅格雷提议。
他们俩在酒店的一角坐下来,要了一瓶阿尔玛涅克老陈酒。
“您该承认您的方法在这样的案子里就无法采用吧,”阿马迪约捻搓着八字胡子大胆地说,“我们刚才和头头讨论过了。”
显然,头头对这桩案子很感兴趣!
“您说我的方法,这是指什么?”
“您自己比我更清楚。通常,您总是混到这些人的生活中去,观察他们的思想状况,甚至对他们二十年前的事都不放过,您对这些的注意胜过对具体形迹的注意。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一批我们几乎什么都不了解的怪家伙,他们胆大妄为,甚至不怎么考虑转移别人的视线。卡若几乎当面都不否认他杀过人。”
“他没有否认。”
“那么,您怎么办呢?”
“您呢?”
“我要在他们周围撒下天罗地网,这是必不可少的。从今晚开始,他们每个人都会有人跟踪。他们免不了要到某些地方去,要同某些人讲话。那么我们就可以通过那些人来了解他们的情况……”
“这样的话,菲利普还得在监狱里关半年。”
“他的律师打算要求暂时释放他,因为他只是被指控犯了过失杀人罪,因此获得批准是不成问题的。”
梅格雷已不再感到疲倦。
“您把这也加上吧?”阿马迪约指着酒杯征求梅格雷的意见。
“好极了。”
可怜的阿马迪约!他方才走进旅馆的客厅时该是多么地伤脑筋啊!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常态,装作颇有信心的样子,甚至满不在乎地谈起这桩案子来,其实,他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再说,我还不明白卡若是否亲自动手杀人,”他一边喝了一口烧酒一边补充说,“我也仔细地考虑了您的论点,可为什么他没有叫奥迪阿去开枪呢?他自己满可以埋伏在街上……”
“要是这件事全由奥迪阿干的话,他就来不及折回来碰撞我的外甥,也来不及去报警。此人朝三暮四油嘴滑舌,十足是个愚蠢的小无赖。”
“那么欧仁呢?”
梅格雷耸耸肩膀,并不是因为欧仁清白无辜,而是因为他不忍心指责他。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情,费尔南特是其中的一个因素。
另外,梅格雷似乎无意和阿马迪约深谈,他手里拿着铅笔,在大理石桌面上胡乱地画着一些线条。酒店里很热。阿尔玛涅克酒使人心旷神怡,十分惬意,几天来聚积的劳累好象都逐渐地消失了。
吕卡和一位年青的便衣走进来,他看到两位警长紧挨着坐在一起,不觉大吃一惊。梅格雷的目光越过大厅向他使了个眼色。
“您不能到警署来一趟吗?”阿马迪约建议,“我可以给您看审讯笔录。”
“那又何必呢?”
“那么您老兄作何打算呢?”
这句话又勾起梅格雷的烦恼。他那固执的脑瓜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念头呢?他刚才的亲切感已经明显地下降了。
“我们双方的努力至少不应当互相抵消吧。头头同意我的这个看法,而且是他建议我来和您取得一致意见的。”
“我们不是取得了一致吗?”
“在哪方面?”
“我们都认为是卡若谋杀了佩皮多,很可能也是他在半个月之前杀害了巴尔纳贝。”
“只凭我们俩在这上头取得一致还不能把他抓起来。”
“当然啰。”
“那么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或者这样吧,我只求您一件事,我想您大概很容易从加斯唐比特法官那儿弄到一张写着卡若姓名的传票吧?”
“还有呢?”
“还有,我希望在总署经常留一位便衣值班,随身带着这张传票,我一打电话,他必须马上赶来找我。”
“到哪儿去找您呢?”
“到我那时所在的地方!当然要是他不只是带一张传票,而是带好几张,那就更好了。很难在事前把什么都料到。”
阿马迪约拉长了阴沉的脸。
“太好了,”他干巴巴地说,“我去请示一下署长。”
他把侍者叫过来,付了酒钱。然后,他磨磨蹭蹭地把大衣扣子扣上了又解开,解开了又扣上,期待着梅格雷最后能把底牌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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